章一 布衣、乞丐、姑娘
桐兴十年，天降大雪，陵城中披银裹白，路边残留的几棵常青树已满是雪花，脚下雪过脚踝，再无一处路面袒露在外。
一身褴褛白色布衣青年，背负一柄并不算太过亮眼剑匣行走在雪地里，他头顶雪花，一头长发散于背，有布带松系，额前残留的几丝黑发粘在脸上，并不算多俊朗，但棱角分明，此刻正抿着已经泛白的唇，有点倔强与固执，他大抵已在雪中滞留久矣。
在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铺前，青年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些银子来递于店铺老板，哆嗦着身子，嘴里轻飘飘喊着:“老板，来三个馒头。”
“好嘞，您的馒头，拿好慢走。”老板接过银子当即拿牛皮纸包好三个馒头递给了青年。
他拿着三个刚买来的馒头走至墙角，正待解决肠子的饥噜，旁侧一身破旧羊裘的老乞丐便凑了来，也不认生知羞，一脸难看至极的笑容:“小伙子，来一个。”
谁料青年也不吝啬，二话不说便分将一个出去，老乞丐激动的接过也不道谢就胡乱吃起。
青年笑了笑，又见稍远一点倚墙而靠有一碧绿长裙女子，女子长有一张漂亮的脸蛋，红唇轻启，明眸皓齿，一头长发青丝暴露在空气中，飘飘荡荡，好生迷人，可穿着却着实没有一丝江湖人士的气息，仅有一把被她抓于手中的碧绿长剑，勉强证明着她是个落魄于此的侠女。
正此时，姑娘正眼巴巴的盯着青年手里剩下的馒头，青年也不揭穿，主动示意:“姑娘，要来一个吗？”
姑娘面上似是挣扎了一番，随即才慢悠悠说来:“如此小女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自此，青年手中的馒头算是被“公正”的瓜分完毕。
三人埋头吃着馒头，互不言语，全然不顾外面正撒着的大雪。
馒头个不大，很快便下了肚，老乞丐显得有些意犹未尽却也不贪得无厌，主动聊起话题:“小伙子，老朽老乞丐木齐，不知怎生称呼你？”
“小子姓姜，名小白。”
“姜小白，生于平凡为小，白纯善良是为正，好名字啊。”
姜小白笑了笑，不言语，老乞丐木齐也不恼，转而去问那姑娘:“小女娃，今芳龄几许啊？”
“老家伙，不晓得问女孩子年龄不礼貌么？你的礼义廉耻呢？”姑娘一改之前恬静温婉，张口就争锋相对。
“老朽我早已不晓得礼义廉耻是为何物，况且我是替这位小伙问的。”老乞丐也不是善茬，祸水东引。
“你……”
姑娘知老乞丐之意，到底是底子薄，羞红着脸却吐不出几个字来。
姜小白善意笑了笑，思虑之下忽又问起:“老前辈，可知天下何处有起死回生仙药？”
“江湖之大，老朽不知。”老乞丐一顿，随即轻摇头。
“哒哒哒……”远处忽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几息之间便见一大群身负各类武器，踏清一色白马而来的江滩人士，其中一人朗朗高喊:“白马帮行事，让道！”
周围民众无不惊慌失措，主动退至一边，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惹祸上身。
近了前，姜小白才端详清这伙人，数量不多就十人左右，大多是些粗犷汉子，衣着不算光鲜，胸前印有白马踏空。
首前两人却有不同，其一人身着狐裘大衣，样貌清秀俊朗，似秀才却好不文雅，手拿一大刀，威风凛凛，其身侧有另一老人，观其形，脸色发白且满是皱纹，怕已是花甲之年，此时老人正闭目养神，毫不在乎漫天大雪。
姑且称狐裘大衣青年者为俊朗秀才罢。
此时，雪势渐大，这群自称是白马帮的江湖人早已满身霜白，就连坐下白马也不能幸免尔。
俊朗秀才手中大刀高举，随后扛于肩头，有些不耐:“都听清了，明年的保护费得缴了，先说好，谁要是交不出，立马收拾东西给我滚出陵城。”
话刚落，其后人立即下马冲各个摊位而去，有些人交不出昂贵的保护费，当场便被砸了摊子，姜小白望见此情此景咬着牙，有些蠢蠢欲动，老乞丐按住他的肩膀，劝慰:“弱肉强食，切不可强出头，否则害人害已。”
老乞丐话音才落，一旁静坐的姑娘却已然冒雪冲了出去，才一息间脸色就已被冻得通红，却依旧固执的站于其中一大汉身侧，不满道:“你们怎能欺负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穷苦人，他们赚点辛苦银两不容易。”
“哪里来的黄野丫头，我就喜欢欺负他们。”大汉脾气火爆，随手又打翻了一张桌子，随即笑呵呵转将头来，言语轻佻，“姿色还不错，少帮主肯定喜欢得紧，要不你替他交了？”
“你……”姑娘不过才入江湖，实在受不住这些粗言秽语，抬手就给了大汉一巴掌，大汉猝不及防之下，实实的挨了这一巴掌，就要还手却被俊朗秀才喊住。
随后俊朗秀才便策马走来，他的身旁跟着那花甲老人，形影不离。
“姑娘，在这陵城，不要说这些商贩，就连坐地乞讨的乞丐也得交出保护费，不然就得滚出陵城。”俊朗秀才笑眯眯，突然话锋一转，“当然，像你这般美丽女子自是不需这等俗气的东西了。”
“怎样？跟我回帮，你便是少帮主夫人了。”
“你个无耻之徒，本姑娘定要将你刺下马，看你还敢不敢嚣张！”
姑娘羞愤到极点，抬手便抽出了碧绿剑鞘里的剑，剑身呈亮，挥舞间有剑气外溢，伴清脆鸟鸣声，那坐于马上的花甲老人猛的睁眼，赞道:“好剑！”
只可惜，她才入江湖，拼命挥舞着手中的碧绿长剑却还是不曾伤到俊朗秀才分毫。
俊朗秀才毫不费力便将剑夺了过来，盯着看了看，接道:“只是拿剑的人却是不对。”
“还我秋鸣剑。”姑娘拿着碧绿剑鞘，有些气急败坏。
“原来是秋鸣剑。”花甲老人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目不斜视，“少帮主，这次运气不错。《天下名器》中提及，名剑秋鸣，源于秋日里的百鸟齐鸣，锻造大师倾听百日，又花百日取百鸟精血才炼制而成，出剑可闻百鸟齐鸣，伴剑风，剑气。”
“听上去确实不错，可惜，本少爷用刀，不然倒是件趁手的兵器。”
两人一唱一和，大有秋鸣已成白马帮囊中之物的意思。
“老前辈，咱们还不出手么？”坐于墙角的姜小白，身体早已离地，悬在半空，随时可出手施救。
“不急，不急。”老乞丐摸了摸脏兮兮的胡须，一双快被胡须白眉掩盖住的眼睛溜溜逛了逛。
正在姜小白进退两难时，老乞丐忽然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一堆雪球，一言不合就砸了过去，嘴里还喊着:“小子，快砸啊，使劲砸。”
姜小白的认知被打破了，但也没有多想，拿起雪球效仿着砸了过去，俊朗秀才被雪球砸在脸上有些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姑娘率先发难，抢回秋鸣就跑。
眼见姑娘成功冲出重围，老乞丐一边丢着雪球，一边嚷着:“小子，快带姑娘先走，老头我先顶着。”
“老前辈，这……”
“快走，要不是为了还你那馒头的人情，老朽才不愿帮你这个傻小子。”
“前辈，不用还的。”
老乞丐简直要吐血，停下手头的动作，盯着姜小白看了一眼，很认真的说着:“你再不走，信不信老朽自尽在你面前。”
“别别别，我走，我这就走。”
姜小白二话不说，拉着姑娘就跑，身后是大雪纷飞，伴有一腔马蹄飞奔而来的声响。
他初入江湖，却不曾想江湖中有如此让人哭笑不得，啼笑皆非的招数，可却又效益俱佳，不使武力便可御敌。
他这才依稀忆起，师傅临终前曾与他的秉烛夜谈:“我死后，你可入江湖。但有一点你需知，江湖纷争，奇人异事甚多，可谓百花齐放，百鸟争鸣，你入江湖后，切不可惘然自大。切记，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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