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人似浮云
告别了面如锅底的卫不缺，陆离匆匆赶回了家中，进门时瞥见门口停了一辆陌生的华丽马车，她瞥了一眼，心中有点惊讶，却也没有功夫细想，未经前厅，便径直来到了陆怀德的书房。
陆怀德果然在里面等她，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陆离进去之后，没敢说自己差点勒死延平王和放火烧了春风楼的光辉事迹，而是掐头去尾地讲了春风楼遇袭以及她进入天牢看望两个弟弟的事情，陆怀德听了，久久不语。
陆离觑着他的神色，慢慢道：“父亲，我总觉得这一连串的事发生的十分古怪，像是什么人有意而为之——我刚才已经悄悄打听过了，被抓的人中，倒有八成都是世家子弟，这一次参加科考的世家子几乎都跑到牢里面去了。”
陆怀德一下子就听出了她话中有话，眉头紧锁道：“你要说什么？”
“如果皇上和延平王的关系真的像传闻中那样好的话，”陆离索性直说：“儿子怀疑这么一出有大部分都是他们因势利导，自导自演，目的就是——削爵！”
削爵两个字毫不留情地触及了陆怀德的神经，他几乎是一下子跳了起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对方会有这样的反应，陆离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只因为她十分清楚，陆怀德此人一生之中最重视的并非妻子儿女，只有侯府的荣辱兴衰而已，说削爵简直就是相当于咒他死全家，可是目前的形势就是如此，当今天子并不是什么软弱无能的帝王，目前世家的势力盘根错节，卧榻之侧又岂能够容忍他人酣睡呢？削爵是迟迟早早的事情，差别只是时间和手段的问题。
原本不想掺和这堆烂事，可还是摊上了，连推都推不掉，陆离心中叹气，只好道：“父亲，我只不过是提出一种猜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样咱们也可以未雨绸缪啊。”
陆怀德不说话了，屋中陷入了一片沉默，半晌，他才道：“我会派人去查一查这次入了狱之人的身家背景，以及考试之前的经历，如果不出所料的话，那个魁星寺一定有问题，这些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安抚也好威慑也罢，圣上都必然会召见，依为父所想，怕是也就这几天了，你好好准备准备，早日解决，也可以早日回古北去。”
顿了顿，他低低叹道：“我知道你也不喜欢在这，这桩事情早早了了，你回去过几天舒舒服服的日子，也算偿了。”
陆离蓦然抬首，惊疑不定，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然而陆怀德却只是挥了挥手，轻描淡写地道：“来客人了，去你母亲那里见一见罢。”
陆离见他一副不想再多说的样子，心知问也是无用，于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低低应了一声，起身出门，心中却是起伏不定，一方面因为父亲难得流露出来的些许温情感到有些心酸，然而更多的则是深深的疑惑——陆怀德这话说得恁的古怪，她的身世到底有甚么不可告人的隐情？
心事重重埋头径直走向于氏的院子，一转过弯来却恰恰和一个人撞在一起，只听见“哎呀”一声娇柔清脆，陆离忙抬起头来，发现对面站着的是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美丽女子，看起来十五六岁左右，正怔怔看着自己，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孔，想来应该便是陆怀德口里的客人了。
陆离忙道：“这位姑娘，实在对不住，你没事罢？”
虽然他瞧着对方也不大像是有事的样子，不过该问还是得问一句的。
那女子一时为他容光所摄，只觉得从未见过如此英俊的男子，一时之间竟是看住了，这时候听陆离询问才回过神来，竟也不羞怯，眼珠一转，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可是大表哥么？”
陆离一愣，那女子又道：“我叫萧思语。”
萧思语——这是隋国公继室萧于氏的女儿，陆离曾经听说过，这个萧思语也是京城中有名的闺秀，是京城第一美人萧紫云同父异母的嫡亲妹妹，虽然萧紫云对陆嘉痴心一片，但陆嘉和这个萧思语早已经定下了亲事，据说二人之间的感情也是极好。
她算起里的确是自己的表妹，这女孩年纪不大，看着倒是胆子大，上来就自报家门，只是目光闪烁，看起来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她不愿意另生事端，只是依照礼节垂下眸子拱了拱手道：“正是陆离，刚才一不小心冲撞了表妹，实在不好意思，你没带下人吗？我去为你叫个丫头过来罢。”
萧思语眼珠一转，语出惊人：“表哥，你冲撞我不过是一时情难自禁，我心中也明白，只是如今这样说走就走，也未免太无情了罢？”
陆离一愣，没反应过来她的话是什么意思，道：“什么？”
萧思语诡笑道：“我和你二弟早已定亲，便算是你的弟媳，表哥想一想，若是你调戏弟媳的事情传了出去，还能顺利袭爵吗？”
这些日子里，人人都绕着爵位两个字打转，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姑娘也是心思不简单，不过陆离若是这样就被她胁迫，那也真是白白多吃了四年的米饭了，闻言一笑，不紧不慢地道：“是吗？那你想怎么样？”
萧思语道：“也不想怎么样，只不过大表哥一离家便是数年，也没有为这个侯府出过什么力，回来就要继承整个侯府，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罢？我只是为二表哥抱屈而已。你可以想一想，是名声败坏被迫不能袭爵比较好，还是你自己主动退位让贤比较好呢？”
陆离不语，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萧思语起初还在气定神闲地微笑，等了片刻之后渐渐沉不住气了，不自在道：“你看我看什么？说话啊！”
任她多么老成诡诈，终归也不过是个小丫头，这就开始浮躁了。陆离摇了摇头，走上两步，捏住她的下巴，俯身低语道：“表妹，你找了这样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和我偶遇，还真是煞费苦心，可是你以这种借口来要挟我，就不怕我假戏真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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