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章
天空换了黑幕，繁星轮番登场。
村里已经听不到什么动静，保险起见，程映和路迦远没有直穿过村子到东边，还是从村外的林子绕了段路。老磨坊建在一条小溪边，像是年代久远的样子，还保留着旧式的水车，一旁的空地上停放着十好几辆汽车。程映和路迦远躲在树丛里，仔细张望了几遍，没看到一个守卫的村民或丧尸，倒是一眼瞅见了路迦远的那辆黑色尼桑。
程映疑惑：“怎么会没人看着？有诈？”
“不会，你看先前他们的行事，不是这么谨慎的风格。更何况，无缘无故长期派人埋伏在这儿干嘛，他们又料想不到有人会从地道逃跑。倒不如说，是自信没人能逃出去。我先过去，你看我手势。”路迦远说完轻巧地跃出树丛，几步窜到了车旁，在空地绕了一圈确认安全无误，就向程映招了招手。
“你车钥匙被搜走了吧？怎么开？”
“我猜，”路迦远的手放在车门把手上轻轻一拽，“他们没锁车。喏。”
“哎？那说不定车钥匙还插在方向盘……”程映激动地开口，在看清空荡荡的方向盘侧边时顿住了，果然好运气也得有个限度。
“没事儿，还有别的招。”路迦远侧身做到了驾驶座上，弯腰伸手到方向盘下捣鼓了起来。
程映瞪大了眼，“啊呀，我知道了！那些好莱坞动作电影里常见画面，掏两根电线短接就成了，我记得还有个名词，之类的，你连这也会啊？”
路迦远抬头对上了她崇拜的眼神，一时哑然，小姑娘期待值太高，本来还想装个逼显示自己的算无遗策，现在……“不好意思，要让你失望了，你说得那个我还真没研究过。搁在十几二十年前也许还行，连接电线就是构成带动发电机的电路回路，但现在，普通的车也都加上了额外的防盗认证模块，那么干可行不通。”
“嗳？这样啊……那你说什么别的招？”
路迦远干咳两声，抬手晃了晃刚才掏出来的家伙，“备用钥匙。”
他看着对面的小姑娘先是双眼瞪得更圆，随即耷拉下眼皮，像是勉力忍住了不发出“切”之类的鄙视词，淡淡地“哦”了一声，绕到了副驾驶一侧准备坐上车。他暗自低笑，“你很喜欢特工类的英雄？”
程映拉开车门，觑了他一眼，“帅气又刺激，你们男的不是更应该喜欢么，香车美女常伴，享受肾上腺素带来的快感，况且和你的职业还有一点搭边儿呢。”
“就是有点儿搭边儿才知道现实和电影差得有多远，你现在去问问那些丧尸片的粉丝，能有几个还愿意在这末世里摸爬滚打？不过话说回来，”路迦远转头看向程映，嘴角的笑容意味莫名，“我现在倒真有几分贴切电影里头的男主角，香车美女都在啊。”
“尼桑也叫香……”程映刚开口就卡了壳，脸红到了脖子根，以为在夜色的遮掩下他看不清自己的脸色，撑着高冷范的语气补充一句：“嗯，算你眼光不错。”
她的神情变化，路迦远尽收眼底，他原不曾留意过女孩子会有那么多生动的情态，而她的一嗔一笑，他似乎百看不厌。
伴随着车钥匙的转动，发动机轰鸣出声，程映彻底松了口气，却听到路迦远一叹：“难怪没人守着，油几乎被卸光了。”
程映僵住，这是……好运气到头了？“怎么办？回村里找汽油？”
“嗯，我估摸八成是存在查智的院子里，他白天审人的那间屋子好像就是他住的地方。趁着在晚上，得手几率很高，比起缺衣少粮长途跋涉去龙城，值得一试。”
程映沉吟：“村里人那么多还怕他、甘愿受他指示，看他有恃无恐的样子，想来村里到处遍布着丧尸。晚上他睡着了，不可能持续精准地控制它们，普通丧尸基本没有思考能力也接受不了太高级的命令，应该是像地道里那些丧尸一样，被他下了简单的类似不能动啊之类的命令就不管了。至于他住的屋子那就不同了，得护着他的安全，恐怕就是任凭丧尸自由行动了，昨天审那对情侣的时候你也看见了，他撤了命令之后，那些丧尸也完全不会攻击他，估摸也是他异能的一部分。”
程映说着声音慢慢变小，像是自言自语琢磨着什么，路迦远安静地坐在一旁，等着她的结论，到了现在，对于她的提议，他很有信心。
程映像是终于想通了，坚定道：“我们直接杀了他吧。”
“留他在这儿继续害过路人不说，想想埋伏在路边那一大批和地道里的，我总觉得他留着它们别有用心，这儿离龙城那么近，放任他不管就像是埋了一颗随时会引爆的□□。”
路迦远毫不迟疑地应下：“好，你的手环还能用，趁他睡着没防备直接冲进去杀了他就是。”
“在那之前，我们还得先解决掉村里其它那些，查智一死，它们就不受控了。”
……
月光下，一个身影仰着头呆立着，不看它的脸或许还误以为是谁在对月忧思，程映捡起一块小石头，瞄准它轻轻一丢，石子从它额角滚落，那丧尸连仰头的角度都没变。
“看样子让你猜着了。”路迦远伸手一抛，绳子精准地套在了丧尸的腰间，它依旧一动不动，脚在土地上拖出了道长印，被拉到粗壮的树干前捆了个结结实实。
“不杀？”
程映摇头：“搞不清楚查智的异能怎么回事，它们还被他控制着，万一有什么精神联系，杀了惊动他就麻烦了。”
“行，这活计简单，正好那磨坊里有好几卷草绳，捆村里这些足够了。”
程映和路迦远一边留意着避免惊动睡梦中的村民，一边利落地兜遍了整个村子，村里的几棵大树都被绑上了一圈丧尸，确认好草绳缠绕得死紧，两人这才折回查智的院子，也就是先前他们被困的地道入口所在。
路迦远低头凑到程映耳边，“地道口说不定有人守着，先翻墙上去看看，走这边儿，背对着地道口的方向。”
路迦远把程映托上了墙头，自己后撤两步、踩着墙面一借力，轻松地跃了上去，程映眼中闪过赞叹，要不是看场合不对，她很想拍几巴掌。两人坐在墙头，猫着腰四下打量，果然看见地道口搭着张木桌，对坐着两个村民正说着话，其中之一正是塞了一把弹簧|刀给程映的中年人。
“等等看，现在不是好时机。”
路迦远的话音刚落，就听中年人对面的村民说：“三叔，我去解个手。”
等那人走到墙根儿，离开了中年人的视野范围，路迦远给了程映一个眼神，倏地蹿到地面上，悄无声息地贴近那人背后，一记手刀劈下，就见那人身子一软往前栽，路迦远及时接住了他，悄无声息地拖到了墙角。他冲程映招招手，伸开双臂站在墙下，稳稳地把人接在了怀里，两人摄手摄脚地向中年人靠近。
路迦远单手捂住了中年人的嘴，正要故技重施，却见程映绕到了他正面。
“大叔，是我，先谢过你多少惦记着帮忙。我猜村里人也是不得已被胁迫的，我们打算杀了查智，村里其它丧尸都被绑住了，等你醒过来带着村民杀了就成。这地方不能再多待，公路埋伏的那一大群丧尸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涌过来，你们尽早去别处避难吧。”
她说完就冲路迦远一点头，那中年人赶忙抬手指向院中一间房，路迦远挥下去的手臂停在半空，中年又伸手指蘸了蘸桌面上的一碗酒，划拉出几个字——“油丧尸”。
程映会意，“那屋里头放着汽油，但有丧尸守着？”
中年人点了点头，眼含歉意地看了一眼程映，随后闭上了眼，路迦远这才动手击晕了他，和另一个村民拖到了一处。
路迦远：“先解决查智？”
“嗯，手环还剩十来分钟，杀了他应该还有富余闯进那间。”
顺着白天的印象，两人找到了查智屋前，路迦远掏出多功能刀不知怎么捋巴了一下就抽出一根铁丝，他耳朵贴近房门听着屋里的动静，手握着铁丝捅进了锁眼，一会儿工夫他直起身，向后退了一步。
“锁开了？”
路迦远点头，“这技术怎不见你赞一下？”
程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悄声吐槽：“那能一样么，这看着就是偷鸡摸狗的猥琐感。”额头上吃了路迦远毫不客气的一个脑崩儿，程映眼含控诉地瞪向他，紧接着又被他低头呵气在自己额头的举动惊住，总觉得是被调戏了。
路迦远勾起唇角拍了拍她脑门，“手环给我，开门之前就把它按开，丧尸就不会一下涌出来，等我进去了会从里头锁上门，不会放它们出去，你躲远点儿等着就行了。”
“你一个人？我……”
路迦远截断她的话：“你那手环不是有范围限制么，你跟着反而不方便，查智再怎么样也是个大男人，你一个人去对付我不放心，就这么定了，速战速决。”
程映解下手环时禁不住手抖了一下，伸臂向他递过去，中途又猛地缩了回来，“要不，别去了？咱们想办法拿了汽油走人得了，他以后爱祸害谁也和咱俩无关，管那……”
“他死了才能心安不是？相信我。”路迦远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接过手环揣在兜里，只拉开了一道不宽的门缝，侧身进了屋。
程映这次没有乖乖听话，她就靠在门外站着，耳朵听着屋里丧尸的叫声，无意识地扭着手指。她开始还在心里数着秒数，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数乱了，她听不到路迦远发出的任何声音，觉得好像过了不只十几分钟，手环是要失效了？怎么觉得丧尸叫的更大声了？她终于控制不住想要去拉门，手抬在半空，门恰好打开了，路迦远满身血迹地走出来，用屋里卸下来的椅子腿别住了门。
转身就见程映盯着他胸前呆呆地眨了眨眼，路迦远猜到她在想什么，索性扯掉了衬衫露出里头只晕上一点血迹的T恤，柔声说：“不是我的血，那家伙的异能邪门，我怕他死了再变成什么厉害的丧尸，直接把他脑袋卸了，溅出来太多避不开，抱歉吓着你了。”
“哦。”程映僵硬地点点头，转身往前走，“去拿汽油。”
路迦远迈了两大步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程映由他牵着走了两步，突然在原地站住了。路迦远被她拉得一顿，转身看向她，就见她仰着头认真地望向自己，“你没事儿？”
“嗯。”
下一秒，路迦远身周的空气被一缕清风扰动，低头看着扑在自己怀里的女孩子，他心里前所未有的柔软，伸手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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