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溃烂的眼眶只剩大片眼白盯着窗外碧蓝的天空，一颗头颅划出道抛物线落在地面。
“第二十三个，实验三楼的应该都清干净了。你看我有进步吧，这次都没再溅到乱七八糟的东西了。”程映甩了甩手里握着的柴刀颇有几分得意。
体育馆里大哭一场之后，她勉强算是放下了杨钊之死，开始正视现实，认真向梁鸥请教起杀丧尸的技巧。程映自小都以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标榜自己，运动神经发达，度过心理上的关卡，杀丧尸就不过熟能生巧罢了。两人从小楼附近开始清扫丧尸，向校园中心推进，一周的功夫，已经到了初遇王梨的地方。
“那你明天要不要试试看匕首之类的，我还有一把56军刺。”梁鸥这几天基本都不出手，偶尔收拾下漏网之鱼，居然还隐隐生出了几分养大徒弟欣慰感。
“可别，近战还是算了，我心理承受力还没那么高。要不是背出去太夸张，我都想拿你那把太刀了。”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了一楼，程映正要推开楼梯间的门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快进来歇歇，这楼一般早上没什么人。”可不没什么人么，她们刚进来时一楼大厅晃荡着五六个丧尸，程映踮起脚从排气窗看出去，只见一伙中年人连查看下情况都没有就气喘吁吁地冲进来，不由挑眉。
“哎呀，得亏了王校长露这一手，那火蹭一下蹿那么高，那群怪物转眼就化成灰了。”校长？程映扭头示意梁鸥也过来看，“好像是负责宣传一类的王副校长，刚说话的应该是管教学的孟主任。”梁鸥瞥了一眼轻声道。
“不光是王副校长的功劳嘛，幸好当初郑校长力排众议，留下了昏迷的王副校长，这才有，那叫什么，学生们说的是。。。觉醒异能！”
“哼，钱书记说的是啊！要不是老郑，您那会儿可是非要把我给扔出去啊！”说话的这人面色不虞，典型的中年发福样貌，挺着将军肚，扬起顶着地中海的脑袋，派头十足。
程映仔细想了想还是没能回忆起学校领导班子的相貌，她也就对郑校长有些印象，毕竟开学还有各类集会讲话总少不了校长致辞。她在这群人里瞄了一圈，才在角落看到了郑校长，往日熨烫得笔挺的白衬衫上满是褶皱，夹着几缕银白的发丝也不再一丝不苟的贴合着头皮，显出几分狼狈，不过整个人仍旧透出一股书卷气。他为难的左右看看，笨拙的试图打圆场缓和气氛。
“老郑啊，你歇着吧，不是我说你，要不是你惯着那帮学生，都让他们自己管理，我们能被轰出来么！真是世风日下，现在的孩子连尊师重道都不懂！我们今早就来得及草草装了一点食物和水，能撑几天！等这怪物都给灭了，可得找教育部的人好好说道说道，你这也太不称职了啊！”
“是我的问题，没有做好沟通，学生们是被个别人蛊惑了，不了解具体情况。我们还是想办法先离开学校找找救援的人来，体育馆里头的物资也撑不了多久，毕竟那么多孩子呢。”
“孩子？就那帮没王法的小兔。。。学生，你还惦记着啊！我们离开倒也正好，让他们闹腾去吧，看再过几天怎么办。”
郑校长一时嗫嚅无语，钱书记恨铁不成钢地瞅了他一样，插话道：“王“副”校长，你这幅幸灾乐祸的口吻是什么意思啊，咱们为人师表，怎么能跟孩子一般见识！再说了，事发突然，今天一大早闹出这事，这帮学生也不知酝酿了几天，你可以是管风纪的，这怎么能都赖到郑校长头上！郑校长说的才在理，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快联系救援，跟这儿扯皮算怎么一回事嘛！”
“救援？现在外头指不定乱成了一锅粥呢，都这么多天了，还指望什么！”
程映听到这儿大概了解了情况，看样子是学生们把教职员工赶走了，不过还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矛盾，她和梁鸥对视一眼，做了个口型，“出去？”梁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指了下程映手里布满干涸血痕的柴刀，程映赶忙掏出套刀的布袋把它装好，然后塞进了身后的双肩包里。两人这才推开楼梯间的门，相继而出。
大厅里聚集的人顿时被她们的动静惊动，宛如惊弓之鸟一般，有两人甚至看也不看就从大门跑出去了，程映不免觉得有几分好笑，主动打招呼道：“老师们好，我们是学生不是丧尸，不用担心。”
除了钱书记和郑校长，其余几人都围在王副校长身边，隐隐有以他为首的意思，只见他微眯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笑呵呵道，“两个小姑娘啊，还是咱们学校的，怎么跑这儿来了？呆多久了？”
程映留了个心眼，不打算让人意识到两人听全了他们的对话，“是啊，我们昨天出来的，本来打算回家的，丧尸太多磨磨蹭蹭才到这儿，这儿离南门近，我们打算歇歇脚再走，所以大概在楼里转了一圈，还好没看到什么丧尸，刚从楼上下来就碰到您们了。我听到救援什么的，是有什么新情况吗？救援到了？”说着还摆出了一脸期待的模样。
“哈哈这样啊，我们就是出来考察下情况，正在讨论救援的问题呢。这楼里的丧尸都是我们清理的，你们当然没碰到啦。”程映心里一排草泥马呼啸而过，简直想掏出带血的刀扔到他脸前，果然是搞宣传的，说瞎话都不带打草稿的。
王副校长压根不知道程映的脑内弹幕，还觉得两个小姑娘认真听他讲话很乖巧，脑子一转，紧接着道：“你们两个人多不安全啊，我们收到消息过两天就会有人来营救了，你们还是跟我们一路过会儿回体育馆！不过我们出来得早忙了一上午也没吃饭，这会儿先休息休息吃顿饭再说。我看你们俩一人背了个大包，都是吃的吧，多沉啊，正好，我们一起先吃饭，反正要回体育馆你们也别攒着了。”说着笑着走上前，想要伸手把程映的背包摘下来。
程映侧身一躲正要出声拒绝，在一旁的郑校长刚刚一直犹豫着要打断那番离谱的谎话，眼下实在忍不住插嘴：“别。。。那个，我们正在讨论这问题，我觉得情报有误，救援没那么快来。你们俩既然都走到这儿了，还是趁早回家吧，吃的都背好了，路上也省着点吃啊。我们还要讨论机密问题，你们俩躲远点，歇好了就赶快上路！”
王副校长被这番抢白气的再顾不得维持表面的客气，粗着嗓子道，“姓郑的，你瞎掺和什么，有你什么事儿！我们大家都商量好了救援的消息没问题，就你一个人固执己见，你不让她俩跟着我们是要害了学生么！”
郑校长无措地僵在原地，环视一圈，没人打算出面反驳，连钱书记都一脸不赞同的看着他，他心里明白钱书记只是明面上支持他实际却是为了和王副校长打擂台，他虽然一直看得明白但从不愿意卷入权力纷争，此时心中不由升起浓重的无力感。
程映看着郑校长，想起了之前和室友们的讨论，大家都觉得他每次讲话都呆板无趣，也很少和学生互动，听说大半时间都泡在实验室搞科研，实在算不上很称职的校长。可是现在看看他四周的人，再看看他，至少“为人师表”这四个字刻在了他心里。
原本被恭敬奉承着的人转而被群起攻之，原因却不过两包不知道多少的食物，有时候人心简直比丧尸的嘴脸还恶心。
一群人还在宣泄对郑校长的不满，程映和梁鸥轻声商量了几句，随即说道：“让几位领导还有校长为了我们俩吵起来倒成了我们的不是了，不管救援来不来我们都是要回家的，早就商量好了。也不用担心我们的安全，我们都是成年人，自己为自己负责的担当还是有的。”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大门口，没给众人阻拦的时机。
程映觉得老学究做派的郑校长在这一群人里格格不入，也许还不如他独自上路，可她实在找不到相劝的借口和时机。她们即将离开时，程映转回身，向着郑校长的方向深深鞠躬，说道，“多谢老师们了，回体育馆的路也不免碰到丧尸，希望能幸运、平安。”
离开实验楼，两人作势向南门的方向前进，直到走出实验三楼的视野，才绕回到前往原本目的地的路上。程映心情沉重，她一直知道人生会遇到许多无奈的境地，却没预料到短短数日这番境地却频频上演，她暗恨自己能力有限，但又不知把需要自己历练得多么强大才能应对世事无常，也许这根本就是无解的问题。
此时梁鸥的心里也不平静，她上一世遇到的T大幸存学生，从没人提过这场，呃，算是“学生运动”好了，倒是有人说道物资不足才离开的。她还碰到过郑校长一伙人，他们好像是最后一批从学校撤离的，有个学生还跟她抱怨撤离的时候种种骚乱，以及好几个学校领导老师抛下学生先跑了。她印象中，那些学生的神色没有丝毫掩饰的样子，所以说，难道自己的重生，成了蝴蝶的翅膀么？
走着走着，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群人从岔路拐出来，向她们迎面而来，两人都沉浸在思绪里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对面一拨有人冲她们挥起手。挥手的那男生跑几步到她们面前，程映一眼认出这正是把她们拦在校门口，怂恿梁鸥撇下自己的男生。
“嗨！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你啊，这几天去哪儿了？怎么不留在体育馆？我可担心了！”呃，所以这家伙是打算直接无视掉自己这个碍眼的电灯泡么，程映郁闷的思忖起自己的长相，也及格啊！
“我们有别的地方。”梁大美人丝毫不想跟他聊下去。
“你是不是好奇我们怎么在这儿？我跟你说。。。”喂，你哪只眼睛看到梁鸥在好奇，人家明明不想搭理你都，程映默默的吐槽。
“魏教授每天一大早都带着我们巡逻队出来杀丧尸，我今天还独自杀了一只呢！”程映发誓自己看到了他身后翘得高高的尾巴，以及脸上的三个大字“求表扬！”
“你们一早就离开体育馆了？”
“是啊！还有其他几个老师带的巡逻队，都是一大早就走，怎么了？”所以，他们没赶上教职员工被轰走那一阵儿了？程映和梁鸥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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