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求饶时候的嘴脸真丑，想到当初自己也是这幅模样，梁鸥心里的恨意愈烈。她看着被她砍断双腿、割掉舌头的男人，涕泗横流在地上爬蹭着妄图躲开逐渐逼近的丧尸群，脑海中那个一直瞪大着眼睛冲她喊姐姐的小姑娘，终于甜甜笑着飘散了。她再没兴趣看那只臭虫一眼，甚至觉得把他喂了丧尸其实是委屈了它们。
梁鸥原路返回，远远看到程映满身血污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心漏跳一拍急急冲过去。
“别碰那个！”嘶哑尖锐的声音让梁鸥及时刹住了脚步，顺着程映空洞的目光望去，看到脚边一副扭曲得不成样子的镜框。她没出声，绕开地上残破狰狞的两具尸体，蹲在程映身边，伸手轻轻抹掉她脸上的血迹，蜜色的皮肤光洁不见伤痕，梁鸥悬着的心微微放下。
“我没受伤，你回来啦。那个男的呢？没找到王梨？”程映收回粘着在眼镜框上的目光，揉了揉发麻的腿，单手撑地缓缓站起来。她看了眼身边抱在一处的尸体，没等梁鸥回答又问，“他半边脸都被啃没了，死透了吧？不会变丧尸了吧？”
“不会了，脑组织都不剩什么了。”梁鸥觉得自己应该说的婉转一点，却委实不知该如何措辞，她飞快地说完这句话，转向前面容易答的话题，“我们走了挺远的没看到王梨，路上也没什么痕迹，她也许没事儿。我杀丧尸的时候，那男的想偷袭抢匕首来着，我把他踹开了，他运气不好正撞到一只丧尸身上，没得救了。”
“哦。”程映点了下头，俯身抽出男生手里握着的钢管，又走几步拾起了镜框揣在兜里。回身深深地望了眼男生残留的半边脸，“我有点儿记不得他的样子了，刚才慌慌张张的。你说，要是他知道自己最后留在人心里的样子这么血糊糊、恶心巴拉的，会不会很难过。”
梁鸥没接话，她其实早就习惯了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已经麻木了，她看出程映现在的情绪不对，她需要哭一场或者别的发泄什么的，但她好像只是说完这句话略微红了眼眶，仍维持着无机质的表情。
她们准备离开时，梁鸥问程映要不要把那男生埋起来，程映呆了一下随后摇头，“算了吧，都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会有人来祭奠，留着多喂口丧尸，也许还少死一个人。”
。。。。。。
再上路，遇到丧尸程映冲在了前面，梁鸥看着她像上满了发条的人偶，不停的重复一套动作，敲倒，戳烂，连挥钢管的角度都仿佛一致，不免有些担心。但看她还维持着理智，遇到成堆的丧尸知道躲，就没出声阻拦，这样也好，权当发泄，还可以练练身手。
快到体育馆附近，基本都看不到丧尸的影子，梁鸥猜测是学校组织人大致清理了一下，上一次她不在校园，倒是没预料到学校的情况远比她假想的好。
体育馆正门附近还有几个像是在巡逻的男生，刚看到她们出现，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实在是程映现在满身血的样子太过骇人。梁鸥解释了两句也不能完全打消他们的疑虑，毕竟大家已经见识过被咬或抓挠的人变成丧尸的例子，而且程映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地站着，看着就不太正常。
几人一时僵持在体育馆前，有个男生认出了梁鸥，开口想要说服她抛下程映独自进体育馆避难，他一出声倒凑巧把程映从头脑放空的状态里拉出来。
程映这一路就按照脑子里两行命令行事：杀丧尸、活着，她知道自己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境地，外界的事物离她远远的，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她在这边砍丧尸，也能看到那边扭曲了的水波粼粼的画面，但她一点儿也不想理会。
这会儿又突然脑子清楚起来，抬手抹干净脸上飞溅的血痕，努力牵扯五官组成一副友好的表情，才道：“我真的没受伤，刚才碰到太多丧尸被吓着了。我们就是进去打听几个人，不准备留下的，你们不用担心。”说完又撸起袖子和裤腿，露出毫发无伤的肌肤。几个男生面面相觑，还是认出了梁鸥的那人先松了口，她们这才被放行。程映不由生出了一丝感慨，这个看脸的世界。。。
体育馆的正门有两道，原本是大型集会用来分流的，现在正好被利用起来成了多一道保险。大块落地玻璃门内侧封上了防盗用的卷帘门，只留一扇侧门供人出入，侧门内卷帘门拉了半道，领头的男生敲了下门，弯腰从漏出的玻璃向里头挥手示意，门这才打开，她们依次弯腰从半道卷帘门下方通过。
程映刚直起身便听到一阵抽气声，她苦笑一下开口解释起来，两道门之间的入口大厅也安排了一批学生护卫，程映说完，这些人还是一脸警惕的盯着她，全没有放她们进第二道门的打算。
“两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我瞅着那小细脖子，就是变成丧尸你们轻轻一拧就折腾不了了，别穷紧张。自己吓唬自己，那群怪物还满大街地在外头晃呢，都缩着，迟早玩儿完，你们看看人家，都不知道砍了多少个了，这是功臣，懂不懂！明天你们都跟着我去外头转一圈，长长见识！”
说话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她慢悠悠地从站成一排的学生身后绕出来，程映认出这是学校十大人气公选课之一的任课魏教授。程映大一下学期人品爆发抢到了这门课，被室友们羡慕嫉妒恨了整整一学期，魏教授讲课幽默风趣，为人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眼下训起人来也很有气势嘛，程映想，随后微倾身体，问好：“魏老师好！”
“不错！听声音中气十足，好好的嘛！走吧，快进去歇歇，找生活部的人领衣服换了。”老教授笑眯眯地目送两人穿过了第二道门。
穿过门是售票大厅，空空荡荡的只有十来个学生负责登记资料和引导，避难的学生都集中在场馆内部，魏老师和守在门内的学生打了招呼，两人顺利地被引到了生活部。程映换上了校庆时的志愿者服，洗干净脸，杜绝了再度引起骚动的可能，这才走到学生聚集的大厅。
给她们引路的学生听说她俩是来找人的，告诉她们穿过大厅到二楼的政治部查学生登记资料，进来和离开都需要登记，找人十分方便，比直接在上千学生里头寻摸快多了。只一天一夜的功夫，学校却已经组织的井井有条，远远超出梁鸥的预料，难怪上一次往帝京去的路上碰到了不少T大学生。
程映倒没觉得意外，只是那富有天|朝特色的“政治部”，让她暗自发笑，紧接着琢磨，咦？我现在心态挺正常的嘛，笑点还那么低，完全没有PTSD的迹象，啧啧，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棒棒哒！
大厅内的地板上，密密麻麻铺满了睡袋，她们一路碰到的学生神态各异，神色惊惶的、满面疲色的、若无其事的，大家都压低了说话声音，虽然聚集了上千人，却没生出吵得人头疼的噪音，只是压低了的嗡嗡声似乎无意烘托了紧张的氛围。程映留神张望，没看到室友们的影子。
“找人啊，昨天的数据就一小部分录进电脑里了，你们还是翻册子找吧。现在电力公司都停业了，体育馆有几台发电机还能凑合使着，不过说要省电，电脑也不让我们用，真是的！这帮领导也不算算到底费多少电，一拍脑子就决定了！”值班的男生一边小声抱怨着，一边闪身进了内间。
“发电机，那。。。”程映想起小楼的一切用电设施工作正常，看了眼梁鸥，见她对自己点点头，“一样的。”话音刚落，男生搬出来一大摞笔记本，示意她们到旁边慢慢看。
“沈芳、刘承泽。。。徐树理，找到了！”程映激动地盯着连在一起的三个名字，梁鸥放下了手里的笔记本也凑了过来。“徐树理、唐环、李一心，14级电气工程系，24号上午十点四十五入馆，25号上午九点十分离开，去向：西顺。”
“西顺。。。小树家在西顺，走高速开车到江宁市就一小时，我们几个就她离家近，我应该想到的，她们肯定是去小树家了。”
“知道去向就好，至少她们平安从宿舍出来了。”
“九点十分，我们七点就出来了，好像也没过多长时间，那就是前后脚错过了，我们去追没准还能赶上。。。”程映没有戴手表的习惯，手机没信号也就没充电，早上出门到现在连时间概念都没了。
“现在都快下午两点半了，同学你也太没时间观念了吧。”男生闲的坐在一旁看着她俩查记录，这会儿看了眼自己的手表略带炫耀的插话道，“我这是机械表，上弦的，还走得好好呢。”
“哈？都。。。这么久了！好像。。。是有点儿。。。饿，都忘了午饭，还背着吃的呢。”程映随即摘下了双肩包，翻出一包饼干。
梁鸥有些无语的看着她说风就是雨的作态，试图绕回话题，“那还要去追她们么”
程映递了几块饼干给梁鸥，“接着，你也没吃。不追了，也不知道她们走哪条路，主路八成都没法走。再说，我一琢磨追上干嘛，我也没有护着她们的本事。李子家在津港，肯定后边儿也要往北走，没准儿还能在路上碰着。你说得对，知道她们还好好的就成了，咱们回去吧。”
她们准备原路返回，刚走到楼梯口，听到了一楼传来的争吵声。
“你居然把那怪物藏到地下室了，不是说好把他扔出去么！”
“江恺不是怪物，他只是生病了，马上就会好的，你们不能这样！”
“什么生病，他就是昨天突然晕倒的，现在还摸着烫人，鬼知道什么时候就转变成丧尸了，你不想活别拉着我们一起！”
“他不一样的，都过了一天一夜了，他会好起来的！那些丧尸都是昨天上午就转变的，江恺肯定不会变成丧尸的！”
梁鸥觉得江恺这名字有些耳熟，低头看到一个女生死死拦住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对面站着一女三男，从她们站的角度看不到拦住楼梯口女生的脸，不过身形有些胖。胖？原来是他，这是要觉醒异能了吧，梁鸥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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