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遇难（下）
她可以调动舱内的水流，把里头全部的水源，并连同她自己一起冻成冰块。
这让一众研究员面面相觑，看着流动舱束手无策，这项研究几乎进行不下去。
那时，程树就每天晚上悄悄来看她。
“小人鱼。”他利用手背的关节，不轻不重地敲了流动仓两下，小声道：“我来看你了。”
只有听到他的声音，人鱼才会缓缓睁开那双眼睛。
这时，冰块的表面裂了一道又细又长的缝。
随后。
全部的冰块都瞬间化成了水。
他眼中可爱的小人鱼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她笑靥如花，在水中灵活地转了一个圈。
程树又道：“小人鱼，我来看你了。”
小人鱼点了点头，就趴在舱内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从来也不会主动说话。
程树心里软了一大截，愧疚如潮水般漫延上来。他想了想，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她像是什么都听不懂，只一味冲着他吐着泡泡，看着开心极了。
程树却极为心酸，若不是为了救他，小人鱼也用不着被抓进来了。
她那么天真，万一被实验室解剖了呢？
因为小人鱼白天都处于冻结的状态，研究院那边渐渐失去了耐心，他们准备生生砸了这个冰，改死物的研究方向了。
第一步就是要解剖了人鱼的生理结构。
他第一反应就是：“不行！这样她会死的！”
其他研究员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统一看向了前面的教授们，然后个个都跟鸵鸟一样，极力压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朱教授眼一眯，威严道：“程树，你有什么意见吗？”
教授的威严积压已久，程树一时还承受不住，当即一缩脖子，但转念一想，如果他退缩了，那小人鱼又该怎么办？
她只有依靠他自己了呀！
于是，他胆子大了起来，梗着脖子，打算和教授们据理力争。
“朱教授，那条人鱼是无辜的。”程树道，“其实我们可以再想想其他办法，看看能不能在不破坏她身体的同时，得到他们这个族群的信息资料。”
“说得轻巧。”教授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又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你再来说说，怎么才能在不破坏她身体的同时，得到他们这个族群的信息资料？”
程树抿了抿唇，垂头道：“暂时还没有想到。”
“程树。”朱教授又道，“不要以为这条人鱼救了你，你就对她产生了怜悯之心，我们这是为了科学在奋斗。你不能只想着自己，所有的师兄师姐们，都可等着这一份人鱼资料的重大发现。”
是啊。
程树不要这份资料，他们这些人还要呢。
一触及到大部分的利益，原本对程树抱有认同感的同门，全都一改沉默的态度，站在他们教授的统一战线上，附和道：
“是啊，程树，我们还需要这一份材料。你不能这么自私啊，而且那条人鱼，从本质上来说，就只是一条鱼。她又不是真的人，我们杀她，不该有杀戮就可怕的心理。”
“对啊，不然你索性连小白鼠也不要实验了。”
程树拧着眉头，辩驳道：“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有一个师兄站了出来，看着他道：“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那条人鱼了吧，所以才不敢对实验对象进行研究了？”
程树脸一红。
他忙道：“没有！我没有！”
那师兄道：“没有就没有，大惊小叫什么。”
程树面红耳赤的模样，落在朱教授的眼里，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朱教授和另一个教授交汇了下眼神，才缓缓道：“程树，要不你退出这个项目吧，我觉得就以你现在的状态，可能不太适合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程树心头一惊，忙道：“朱教授，没有的事，其实我的状态很好，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再对那条人鱼发表任何的言论了。”
如此甚好。
各位教授摸摸胡子，也没有异议了。
而程树垂下眼睫，此刻心急到不行。
他心想，或许真到该救她的时刻了。
当天晚上，他又偷摸潜入了实验室，对着流动仓叩了两下。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他朝着这里叩两下，人鱼就会在此刻苏醒。
人鱼再次睁开眼睛。
程树没有看她，在一旁忙着鼓捣电脑。
人鱼疑惑眨眼，敲了敲仓内，示意程树转头看看他。
程树忙着救她，抽空回了一下头，安抚道：“乖啊，你等等，待会我就放你出来哈。”
这次居然能出来？
正合她意。人鱼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心道不枉她装了那么久的软弱，程树还是爱上了她，准备救自己出来了。
人鱼耐心地等着。
程树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有一个关键的按钮，他迟迟按不下去。
程树天人交战。
现在摆在他眼前的，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按下按钮，他的学业生涯，包括往后的人生都将经历一场万劫不复；另一个是不按下去，他还是那个515研究所的学生，前途一片光明灿烂，只是得放弃掉一只善良单纯的小人鱼。
到底要不要按下去？
程树急促地呼吸了好几下。
旁边的人鱼看出他的犹豫，担心自己的计划有变，索性摸着自己脖子，假装自己在经历一场痛苦。
她朝程树目露求助：救救我好吗？
程树注意到她的异样，再也顾不得什么了，这一下直接让他选择了按下按钮。
警铃声顿时响起了整间研究室，程树急忙背着人鱼逃了出来。
他背上的人鱼在不经意间，脸上流露出一丝得逞的微笑。
小样，还不是让我成了。
她美滋滋地想着。
太好了。这下这个男人是我的了。
这是一只心思狡诈的人鱼。
程树会败在她手里，也情有可原。
我抬眸道：“你现在怎么想？”
“你是会不计前嫌帮助她，让她完好无损地回到海底，还是把她交出去，保住你的人生与前途？”
人鱼一听，露出锋利的牙齿，暴露了自己的杀意，冲着我龇牙咧嘴地叫着。
程树心里起了一阵恶寒，看向人鱼的眼神不再温情，取而代之的是冰冷：“你真令我感到恶心，你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不，都不能算是一个人。”他道，“你就是一个未经教化的禽兽！怪物！”
这算是对人鱼最大的侮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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