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试探
晚饭散了场，老郑知道晚饭是跟芳楠一起吃，是打车过来的，回去的路上，老郑开的芳楠的车。
一路上老郑话不多，却挂着玩味的笑。
芳楠看在眼里，忍不住说：“有什么好笑的？你看裴钧行那个态度，他算是把阿君拿捏明白了。”
老郑轻笑一声：“呵，他俩谁拿捏谁还说不准呢。”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你别看他好像掌握主动权，但其实只要阿君一句话，他一年白干。”老郑趁着等红路灯的时间，余光看芳楠一眼，她一脸疑惑，显然是不明白。
老郑解释说：“你别看阿君平时好说话，但只要她下了决心，就难改了。不信我问你，她周岁当天离婚，说创业就创业了，还你你能行吗？”
芳楠从小认识裴书君，听老郑这么一说，也点点头：“确实是这样。是我我肯定要纠结好久。”
“所以说，裴钧行费那么大劲，一碰到核心问题，阿君一句话，他全白费。给钱，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芳楠叹了一口气：“听得我都头大，要我说，他也是活该，现在追妻火葬场了，当初离婚的时候怎么这么痛快！”
老郑一语点破：“他俩根本就不熟。要我说裴钧行就是脸皮薄，老婆嘛，要死皮赖脸哄的。”
芳楠瞪他一眼：“什么叫哄啊，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对对对，解决问题，再安抚情绪。我口误我口误。”还是哄。
但芳楠也不跟他计较了。
隔天早上，裴书君想到裴钧行在，赖床避他，看到手机留言，才知道原来他早就走了。
留言：
早饭在微波炉里。
没说还回不回来，但裴书君想到，今天是育儿嫂休假的最后一天，明天就回来了，裴钧行估计最多再住一个晚上。
她带着嘉宝起床，嘉宝跑出卧室就喊爸爸，有些失落地站在游戏区张望：“爸爸……”
前天买的露露公主玫瑰已经到了状态最好的时候，六七十朵花朵簇拥开放，无声却盛大，开在这大平层里，却空荡荡的。
裴书君陪着嘉宝玩了一会儿，十点多母子俩收拾整齐，打车去营地。
出门时裴书君关上门，深看了一眼密码锁，没有停留，带着嘉宝进了电梯。
营地的店长是个外地来的年轻人，叫陈越，比裴书君小两岁，但因为出社会早，工作经验很丰富，为人也很不错。
这天陈越看裴书君连续带嘉宝过来两天，就猜到她可能有点难处，需要有人搭把手。趁着午休的间隙，他走过来说：“阿君，周总早上来过了，说找你。午休时间人都在吃饭，我带嘉宝吧。”
裴书君在意的是：“周总来找我？”
陈越朝营地外的咖啡馆看一眼说：“对，这会不知道还在不在。”
裴书君于是让陈越带嘉宝去儿童游乐区玩，自己朝咖啡厅走，走到半路，又想起昨天裴钧行说的话，难道他效率这么高？
做了些心理准备，她走进咖啡厅，她不常来，但店员认识她，回头朝里面喊：“周总，裴总来了。”
周总是个六十不到的老头，不是本地人，几十年前来当地做了上门女婿，从此以后一心想要做出一番事业，十几年前乡村旅游还没有苗头的时候，他就承包了现在这座山，拿到了农场资质，只不过他为人思想还是很老派，大好的资源在手里，却只想种果树卖钱。
要是一门心思把一种果子种好也罢了，可惜他急于求成，什么火种什么，最终自己经营了几十年，断断续续投了很多钱，却没挣到什么钱。
裴书君租营地的时候打听过他的情况，大致有个了解，碰面了，还是客气的：“周总，小陈说你找我啊？什么事儿啊？”
周总很客气，请她坐下：“小裴你先坐，前台，给上杯咖啡。”
“不用了，周总，来杯柠檬水就行。”
“好，那就柠檬水。”
裴书君坐定，看周总今天颇为殷勤的态度，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周总，这是有什么事啊？”
周总搓了搓手，有些难以启齿：“小裴啊，我们认识时间也不短了，我看你也是个实在人，有些话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嗯，您说。”
“你是不是要加入那个什么乡村旅游推广计划？”
果然！
裴书君面不改色说道：“是啊，不过我这小地方也只是蹭蹭人家流量。”
服务员上来一杯柠檬水，一杯茶。
周总拿起茶喝了一口，若有所思：“是这样，你看啊，我们山上山下，都是一个整体，山脚吃饭，我这里喝咖啡，你那里露营看风景，属于是一条龙，全套的。整座山火了，你赚的更多，大家互惠互利，你说是不是？”
裴书君听这话头，面上没有表现，心里忍不住冷笑一声，客套一句：“大家生意兴隆当然是最好。”
周总见她话头松了，立即顺着话说：“是呀，不管是做人做生意啊，都得有格局，你年纪小，但这点我还是很认可的。所以说既然有这个机会，你看是不是能带着大家一起，去参加这个乡村旅游推广计划？官方呢，不了解我们的情况，遗漏也是可能的，你既然有这个路子，不如带一带山下的饭店，山下一起发展。”
裴书君听后，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选择挑破：“周总，这是山下老板的意思，托您来说呢？还是您的意思呢？”
周总脸色一变，说：“小裴，谁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有整体观念，大家都好，才是真的好。你自己一个人向前走，那是单枪匹马孤军奋战，你现在还是没有遇到阻力，以后你就知道，大家一起，力量才大。”
裴书君深吸一口气，憋着没有甩脸色：“周总，你太看得起我了，你也知道我三十都不到，哪有你人脉这么广呀，要我说，您都能这么快知道消息，肯定也有门路，再说你做生意这么多年了，认识的人不比我多吗？”
周总面上也开始发愁，却还是没放弃：“小裴啊，周叔要是能帮得上忙，周叔肯定是全力使劲儿，绝对不可能拖后腿的，现在就是差这么机会，你看你来这段时间，咱们一直都相处的非常愉快，配合也很好，你要是有什么不痛快的，周叔给你道个歉，但是这个事情啊，真的是关系到山上山下集体的利益，你是有高度有格局的人，这事儿你不能糊涂。你帮忙搭个线，别说我，楼下饭店的老板，也一定是出十二分的力气给你办事！”
裴书君轻轻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为他自己谋利，什么叫给她裴书君办事？
“周总，既然你这么说，我也跟你说句实话吧。加入这个乡村旅游推广计划，我也是被通知的。我压根就没有走关系，只是运气好在这个路线上，人家也是捎带上我。不信你可以去打听，”她话锋一转，“我也是前几天才被通知，周总神通广大，这么快就知道了，那一定是能知道其他被选中的项目的，不是游乐场就是度假村，再或者，大型漂流基地，一家饭店都没有，我也是运气好，占了这片杉树林子。我实不相瞒，就这些老板里面，我是最没底子的，您觉得我说得上话吗？”
周总叹了口气，白说了那么多好话，此时脸色有些难看，喝了一口水，终于是退了一步问道：“小裴，那周叔问你，你能不能借这个机会，拿到临建的特批？”
终于绕到正题上了，裴书君明知故问：“哎呦，这个事情，我营地里没有需要特批的呀。倒真没考虑过。”
周总面色尴尬，带着讨好的笑：“我这咖啡馆不就需要嘛。”
裴书君装模做样地抬头环顾了一圈，砖瓦房的咖啡馆，足足有150平：“周总，这是您的咖啡馆呀，我哪有资格做主啊。”
“小裴，你看你这话就见外了，咱们既是租赁关系，也是邻居关系，更是生意伙伴，刚才咱们说的事情，我也是替山下饭店开口，要是你真为难，那就算了，不过我这咖啡馆啊，你可得帮帮忙。你想，我们门对门的，大家都以为你才是大老板，说出去临建违规，对你也有影响啊。哦，到时候人家说，遮云的老板，营地整那么漂亮，其实全是违规的，知法犯法，多难听啊。”
裴书君故作沉思，想了想说：“那要不这样吧，周叔您把这个咖啡馆盘给我怎么样？这个事情啊，我也听人家说起过几个案例，能拿到特批的，那都是能给当地旅游带来贡献的，我也没把握，只能说是努努力，试试看。”
周总听到她要盘咖啡店，脸色更加难看，本想忽悠她再捞一把，没想到她不上当，还反咬了自己一口。
“小裴，你还年轻，有些事情心急，周叔能理解，但事情不是这么办的。先不说这个咖啡馆是周叔我的心血，就算我愿意割爱给你，万一特批拿不下来，害你损失惨重，那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啊。那我这不是害你吗？”
裴书君却立即抓住话头，装作无知的模样问：“损失惨重？为什么会损失惨重？”她装作狐疑的样子打量周总，“周叔，你跟我说句实话，是不是有人举报你了？”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儿！我老周虽然不是家财万贯，但这么多年人品摆在这里，周围都是跟我十几年的老邻居，怎么可能有人举报我呢。”话说到这里，他也忍不住松了口，“就是你这里不是要加入那个什么推广计划么，我就考虑啊，你将来一定是能大爆的，咱们提前把隐患解决。对你对我都好，万一推广一开始，被人发现，那不是对你名声不好嘛。”
裴书君心想，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嘴里还是没一句实话，也不想再纠缠了，叹了一口气说：“周叔，我真特别感谢你替我担心。但是啊你放心，官方我说不上话，但是上海的推广负责人我倒是认识，到时候给我澄清一下就行了。本来这也不是我店，黑的变不成白的。对我影响不大。我倒是担心你这边，要是真被人盯上，我还真挺不好意思的，所以您考虑考虑，把店盘给我，特批能不能拿到我都认了。”
她又补充一句：“不过您别误会，我是绝对不可能因为想要盘店故意举报你的，我们都面对面这么久了，我要是想搞小动作，早就动了，大家都是当地人，回去打听一下，家里都是沾亲带故的，对不对？我呀，就像您说的，希望大家都好。周叔，您岁数也不小了，你要是把店给我，我营地的租金加上山脚饭店的租金，还有这间店面的租金和转让费，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您退休养老，定期来视察视察，给我们指示指示，不是挺好的嘛。您说对吧。”
周总的脸色极难看，一会儿黑，一会儿红，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
裴书君见他不说话，最后说道：“哎呦，我儿子今天没人带，我得先走了。周叔，要是推广计划您自己就能上，也用不上我了，您自己也去找找门路，实在不行，我刚才说的话，您千万听进去。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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