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无辜
裴书君跑过去扶起了乐乐，裴钧行气的不行，没处发泄，朝着花坛猛踹一脚。
妈的，真是疯了，居然把孩子丢了。
裴书君安慰着乐乐，哄了好久才止住哭。
她带着孩子去一楼的商业区，去麦当劳吃了点东西，点了套餐和冰淇淋。
乐乐从跟着裴玉珊出来就没吃过东西，水都没喝过一口，确实是饿了，裴书君于是让她慢慢吃。
她和裴钧行则走出去，在麦当劳门口，乐乐能看得见的地方商量——有些话不方便让她听，可孩子刚被亲妈抛弃，要是视线看不到亲人，会没有安全感。
“乐乐怎么办？要是送回去，裴玉珊会不会再把她丢了？她爷爷奶奶呢？”裴书君问。
裴钧行背对着乐乐，回答说：“彭建家是外地的，父母年纪都很大了。人肯定更要送回家去，但是这事情要是不解决，裴玉珊肯定还会再发疯。”
“那怎么办？总不能我们真帮她把债还了。”
“当然不能。这个口不能松。”
裴书君回头看了一眼乐乐，小姑娘瘦瘦的，眼神都没光了，头发也乱糟糟。可再于心不忍，也得有原则，她想了想对裴钧行说：“其实我算过账，要是房子能脱手，剩下的债辛苦辛苦总能还的。但是生活水平要降低了。说到底，是大人作孽，连累孩子。”
“不错，最终吃苦的也是乐乐，其实我之前给彭建15万，他要是真去接手了景区的那个店面，生意是好做的，他日子好过了，裴玉珊也没心思来纠缠了。他这真是自己作死，怪不了别人。”
“要是嘉宝这样，我真的要哭死。好好的孩子，怎么摊上这种父母，他们家闹成这样，亲戚们八成也知道裴玉珊怎么来逼你的，就算有人可怜，想帮帮乐乐，也不敢了，就怕被裴玉珊讹上。”
裴钧行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乐乐现在还小，先想办法安顿眼前吧。”
“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裴钧行想了想说：“我打个电话问问。”
于是裴书君陪着他给律师还有负责案件的警官打了电话，兜兜转转问了一圈，总算找到点希望的苗头。
“我先带乐乐回我妈家，晚上我让大伯来接。你要不先回去吧。”
裴书君却说：“这个事情我是当事人，我跟你一起去，你别自己一个人硬扛。还有，你刚才电话里怎么说的？”
“警察这边效率挺高的，彭建和赵峤这事儿其实板上钉钉了，没什么可争议的，不过骗彭建钱的那个女的，她吞的那些钱，倒是找到了方向，之所以拖这么久是因为钱转去外地了，要是这部分钱能追回来，大伯这边的压力能减轻不少。”
裴书君总算听到一个好消息，松了一口气：“那太好了，这样你大伯家还能缓过一口气。他们也不会这么来逼你了。”
“嗯，这个事情我会请律师帮忙跟进的，但是你知道就好了，就算追回来，也别让裴玉珊知道是我们帮的忙。”
“我明白的。”
一旦让人家觉得他心软了，那麻烦只会源源不断。
这天裴钧行提早下了班，裴书君带着乐乐一起回了裴钧行家里。
裴妈妈见到车上还有两个人，以为是裴书君带着嘉宝一块儿回来了，正高兴呢，看见的却是乐乐。
她脸色一冷，裴钧行就把她拉到边上，说了情况：“妈，不关孩子的事儿。打个电话让大伯来接吧。”
裴妈妈叹了口气，说了一句：“真是前世作孽，怎么就摊上这种人做爸妈。”
入夜后，裴书君给乐乐洗了一个澡，重新梳了头发。
正如裴玉珊所说，她之前打过几个孩子，所以生乐乐的时候，岁数已经不小了。
裴书君结婚的时候，她也才三四岁。对这个舅妈几乎没有印象。
经过今天的事情，孩子觉得她好温柔，可是又害怕着不敢亲近——毕竟她听裴玉珊说过，是裴书君让人抓走了爸爸。
裴书君给她洗澡穿衣服的时候，她都特别僵硬，生怕惹大人生气，处处显得小心翼翼。
她看了心疼，带她去嘉宝的游戏区玩了一会。
裴钧行在楼下给大伯打电话说明了情况，老俩口听说裴玉珊把孩子扔了，差点没气的昏过去，马上就赶回来了。
可一听说要回去，乐乐憋不住又哭起来，不肯走：“舅妈，别把我送走……”
她哭着求裴书君。
裴书君替她擦着眼泪，没有马上逼她下楼，而是认真解释给她听：“乐乐，你别怕，舅舅不是要把你送走，而是要把你送去外公那里，他们找不到你，很担心。”
“可是……我妈妈不要我了……爸爸也不要我们了…呜呜呜……”
裴书君抱了抱她：“不是的，没有妈妈会不要孩子的。你妈妈是有事情，拜托舅舅暂时照顾你而已。你先别哭，听舅妈说，可能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妈妈都会很忙，但是你要相信，她会处理好这些，回到你身边的。”
“真的吗？”
“真的。你看我今天也没有带着弟弟，他也跟着自己的外公外婆，对不对？因为今天舅妈和舅舅也有事情要处理，处理好了，我们就会回到弟弟身边了。你妈妈也是一样的。”
乐乐很明显不太自信，甚至有些自我怀疑：“妈妈……真的还会再要我吗？”
裴书君用特别认真的态度，非常用力地说：“当然啦！你要相信自己，你很可爱，也很聪明，很乖。大人的事情和你没关系，你回去以后，只要安心读书，好好学习，其他的，妈妈和舅舅都会处理好的。好吗？”
她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那我爸爸呢？他还会回来吗？”
“这个舅妈不能跟你保证，也许要等一段时间，你能等吗？”
“嗯。”
说话间，楼下人声大了起来，裴书君意识到不对，对乐乐说：“你可以帮舅妈一个忙吗？弟弟把玩具弄乱了，你帮他收拾一下好不好？舅妈下去看看。”
“好。”
裴书君走出去，特意关上了门，楼梯上就听见大伯在给裴玉珊打电话。
“畜生！自己亲生的孩子你都扔！还想往楼下扔！你自己怎么不去死！”大伯对着电话歇斯底里地怒骂吼叫。
电话里裴玉珊一直哭：“爸，我也是没办法，乐乐跟着我根本就没有将来。”
大伯气的跳起来，整个人都在抖：“什么叫没办法！我都快七十的人了，你跟彭建闹成这样，我都没不管你，你他妈的居然想把孩子丢了，你还是个人吗！”
“我也不想啊，可是那么多的钱我怎么办？你们老了，难道我们全家一起死吗？”
大伯听到她这话头晕目眩，甚至站不稳，大伯母焦急地给扶住了：“你……你……我都说了，我会卖房子给你还的，你赶紧给我回来！”
“爸，你别管我了，叔叔一家条件好，钧行不会不管的。人家问你，你就说我死了吧，要债的让他们去监狱找彭建要！”
一听到她说死，大家都有些急了，就怕她一时想不开，闹出人命来。
“我现在在你叔叔家，你人到底在哪里，马上给我滚回来！”
电话已经挂了。
裴书君已经悄悄走到裴钧行身后，没有出声，现在这个情况，还会有人想要带乐乐走吗？
大伯眼下也顾不上裴书君，他已经是乱了阵脚了，他拉着裴钧行说：“钧行，你想想办法，我都跟她说了，我已经在卖房子了，两百万的债，我连房子地基都卖了，能凑到180万的，无非是从头开始，我们不会再逼你了。但玉珊毕竟是你姐姐，你们一起长大的，总不能看着她寻死啊。”
长久缺位的裴爸爸这一回终于也是站了出来，替自己儿子开口说：“大哥，不是我们不想啊，关键是钧行也不知道她在哪啊。
要不我们还是报警吧，人命关天，已经不是我们自己说说能解决的了。乐乐可以先留在这，等你们找到人再说，我来带，钧行毕竟是住丈母娘家的，没办法带乐乐过去。”
“好，好，报警！”
还没等大伯按下110，裴钧行就已经电话拨给了白天联系的，负责彭建案件的警官。
本来彭建被骗钱，只是钱财损失，要是因此闹出人命，传出去说警察办事效率低，影响也不好。
但说到底，裴玉珊是个成年人，失踪也没有超过立案时限，警方没办法大动干戈地帮着找，只能说请商业区和街道帮着查查监控，也通知辅警，帮着留意一下。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钱的事了，全家人坐在一起，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等了两个小时，还是没有找到人。
大伯急得不行，决定自己出去找找。
临走前他还特意跟裴爸爸说：“你帮我照顾一下乐乐，只是暂时的，我不会不要乐乐的，就算她妈那个畜生不要，我也会把孩子养大的，只是暂时帮我看一下。”
他反复强调，其实自己也明白，之前闹成那样，他们家已经没有信用了。
裴爸爸点头：“你快去找吧。我们安顿孩子，有事随时电话联系。”
裴书君则在二楼陪着乐乐——刚才明明和她说外公来接她回家了，可是眼下人又走了，孩子心里更加难受。
她也只好哄着说：“外公说先去把你妈妈接回家，然后和妈妈一起来接你。你先在小外公家住几天，好不好？”
她靠在裴书君怀里，终于有些安全感，点头说好：“舅妈，你也住在这里吗？”
她如实告诉她：“舅妈要去工作，所以不能住在这里，但我会回来看你的，好吗？”
“那你知道我妈妈去哪里了吗？她是不是去找我爸爸了？”
“舅妈也不知道，不过你外公一定会找到她的，你不用担心。这几天就在这里，听小外公和小外婆的话，好不好？”
“好。”
她于是给孩子唱歌，把人哄睡了，放在二老为嘉宝准备的小床上。
再下楼，裴钧行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全都沉重地不说话。
见她下来，裴钧行站起来问她：“乐乐睡了？”
“嗯。”
裴爸爸和裴妈妈这段时间被折腾的也已经心力交瘁，坐在沙发上身上就像压着千斤重担，根本站不起来。
裴书君于是去泡了两杯茶，默不作声地放到二老面前。
裴妈妈抬头看她一眼，眼里是感激的，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拉到自己身边坐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一下下，轻轻捏着她的手，像是庆幸，像是感慨，又像是悔恨伤感。
裴书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去看裴钧行，他只是朝她点了点头。
“行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裴妈妈开了口，对她说：“阿君，我知道乐乐可怜，但你和钧行有自己的生活，妈不会让你们平白无故增添负担的。回去吧，和嘉宝一起，别来了。”
裴书君心里说不出的复杂，也回握住她的手，像是无声的安慰。
裴钧行朝裴书君伸出手，握住，拉到身边，又对父母说：“爸妈，负责警官的联系方式大伯也有，我打过招呼了，他们会尽心帮忙的。我先送阿君回去，先等等明天早上的消息。你们也早点休息。
乐乐的事情，孩子是无辜的，而且就算裴玉珊舍得，大伯也舍不得这个外孙女。既然住在家里，别因为大人作孽亏待她。”
裴妈妈点了点头：“妈知道，你放心回去吧。和阿君一起，过好你们自己的日子，能别来就别来了。”
裴钧行却还是说：“你们等我消息吧。”
回去的路上，裴书君坐在副驾驶，一路沉默。就像蔫掉的花草一样，精疲力尽，一点朝气都没了。
裴钧行没着急回家，找了个口子，把车停了下来，心里很内疚，握住她的手问：“让你难过了？”
“我只是有些心疼乐乐，你不知道，她刚才求我别把她送走。我一想起今天裴玉珊要把她扔下楼，我就害怕。”
提起这个，裴钧行也面色沉重，都是为人父母的，这件事情里，最无辜的，就是两个孩子。
“别怕，她只是吓唬我们而已。今天真的辛苦你了。多亏了你，才安抚住乐乐。”
“你说人生有那么多机会，为什么有的人，偏要选最差的那条路？彭建是老师，本来稳定下去挺好的，后来你又给他机会，他偏不珍惜，一时的刺激，难道真的那么重要嘛？”
对于这个问题，他也只能说：“人生在世，就是会生出很多欲望，有些人能克制，有些人被支配，仅此而已吧…别想了，他牵连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不想你也受影响。”
是啊，人生在世，人真正能掌控的事情其实很少，至少他们现在，有机会选择和谁在一起，过什么样的生活。
因为懂得珍惜，所以学会克制、忍让以及包容。
她点了点头，对他说：“我们回家吧，我想嘉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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