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老爷逛街
这厢就有人传话说贾敬来了。
贾政腾着心中的怒火，立刻蹿到门口准备和贾敬理论理论昨天的事。
晏良头一次来荣禧堂，禁不住多看了两眼。丫鬟挑帘子的时候，他眼睛还停留在那边刚进院手捧金宝瓶的丫鬟身上。他直接跨步进去，转过头来刚巧见贾政，俩人近得只有拳头远的距离。
“在这欢迎我？”晏良微微蹙眉，当即就弹开身体，不请自坐在西下边最远的座位上。
贾政嗤笑：“我有那么可怕么？”
“人心叵测，唯有时刻自防，才是上策。”晏良温温的说道。
“我你也要防？咱们可是一家人。”
“亲儿子尚能杀死老子。”晏良生硬地转动眼眸，话语里隐隐腾着怒火。他最不喜欢别人贸然近身。
贾政更气，“你倒来火了！在你家摔断鼻子的可是我，这也罢了，你偏偏叫我躺在东厢房脏床？你说你存得什么心，明知道那间房是珍儿对那姑娘下手的地方，你还要我在那躺着。”
“当时情急，忘了。怎么，这么点小事你要计较？”晏良突然对贾政笑一下，脸唰地就冷下来，“我还没和你清算你引诱我儿子犯罪的账呢！”
贾政吓了一跳，忙道：“我可没有。”
“可惜白费你的好心了，那小子的嘴可没把门，你帮他搞清乐坊姑娘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罢了，跟我鞠个躬，正经道了歉，我便不和你计较，老太太和你媳妇儿那里我也会保密，此事就这么过了。”晏良送给贾政一个友好的微笑。
贾政丢了脸面，浑身不自在。他一介读书人，最看重的就是自己这身清骨和清白名声。老太太和王氏若知道自己帮混账贾珍弄姑娘，定然会对他失望，会拿什么眼神儿看他？那他以后还怎么面对她们？还有他那些同僚们……
贾政咬咬牙，决计跟晏良鞠躬道歉。
晏良笑着扶起贾政，拍拍他的肩膀，“也有我的不对，你该知道，我是望子成龙，恨珍儿不争气。刚回来就听说你帮他干那种事儿……我能不气么？”
贾政点点头，再次赔了错。其实这样还不算太丢脸，好歹这是自家兄弟，刚刚对方也给他台阶下了。
二人饮茶片刻。
晏良便笑问贾政，“你一定都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回来。”
贾政：“对啊，你怎么突然就——”
“这跟我当初离开的原因有关。”晏良紧盯着贾政的表情，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离开的原因？你当初去修道果然不是自愿的？”贾政皱眉，忽然想起当初的那个传闻了，紧张的望着晏良，“难道你真和那位顺王爷有关系？”
“顺王爷，呵呵。”晏良冷笑，垂首饮茶，看似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贾政紧张极了，侧身朝晏良凑了凑，“他当初犯下的可是掉脑袋的事！哎呀，我的好兄弟，你教我说你什么好，你怎么会惹上那样的人物？”
晏良笑眯眯地放下茶杯，迎面直视贾政，“我怎么可能个顺王爷有关系。”
“那你？”
“刚才你突然提起他，我便在心里禁不住感慨了下当年的事。”晏良眼波流转，果然见贾政的神态轻松了很多。
贾政拍拍胸脯，后怕道：“你真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跟他有干系呢，这要是真的，别说你了，我们整个荣府都得受牵连。”
“是啊，顺王爷，谁敢跟这号人有粘连呢。”晏良瞄一眼贾政，故作轻叹。
贾政赶紧拍晏良的手，叫他不要再提什么顺王了。
晏良笑：“是你先提的。我只是想跟你说，我当初去修道是因厌倦了官场的生活，而今清静久了，反还是觉得尘世喧嚣好。”
“我当时一听还以为……罢了，都是我的不是。”贾政松口气，对晏良拱拱手赔罪。
晏良拍拍手，叫人将不要送给贾政后，便就告辞了。临走前，晏良突然回头，冲贾政道，“对了，你以后少干这种不正经的事。珍儿的事就是个教训，你看你摔断鼻梁了。”
虽只有一句，但晏良所讲的正好是一个因果故事。
贾政还不以为意，摸了摸鼻梁对晏良笑：“什么教训，这是我自个儿走路不小心。行了，你别管我，管好你儿子就是。”
晏良眨眨眼，愉悦地勾嘴，跟贾政告辞了。
贾政目送晏良后，转身就变脸，咒骂贾珍不识好歹。他顺便在心里狠狠地给贾珍记上一笔，等日后找他清算。
这是，金钏捧着一对宝瓶进门问：“老爷可是要这个？”
贾政看了眼这对镶嵌红蓝宝石的金瓶子，点头。
“就是这个，给我包好，我这就给工部侍郎送去。”
上次求他给自己加官的事儿还没着落，贾政觉得有必要加点分量再催催他。
离开荣府之后，晏良没有直接回宁府，而是叫马车驶到京城最繁华的祥和街。晏良在街口下车后，叫众人原地等着，他要自己走一走。吴秋茂担心老爷有用钱的地方，主动表示要跟着。晏良想想多带一个人也无妨，便应了他。
一条街从东到西要走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晏良在街市上几乎是漫无目的闲逛，而且走走停停，偶尔听到茶铺里有百姓闲聊，有说书的，他会坐下来听听。他听得多，问得也多，最后走到街尾竟花费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
吴秋茂很识趣儿，老爷走哪儿他跟哪儿，虽不明白但从不多问。
走到头了，有一间茶馆，挺僻静地，里面竟有人在说书讲某位无名王爷的事。
晏良就坐进去叫了壶龙井。
吴秋茂依旧站着伺候，晏良估计他也渴了，叫他坐下一块喝。吴秋茂起初站着还不敢坐，后来晏良放缓语调说第二遍，他再不敢扭捏了，干脆坐下了。
听完评书，晏良就问吴秋茂可知道那评书里讲的人是谁。吴秋茂看看四周，小心的跟晏良道：“貌似是前些年被圈禁顺王爷，这个说书的还真胆子大。”
晏良点点头，今天吴秋茂的表现还算满意。想到他娘钱嬷嬷也是个不错的人，晏良对其就更上心了。
他的确缺一个亲信。
只是这个人是否真的会忠心，还要考察一二。晏良是个宁缺毋滥的人，他宁肯这辈子身边没人伺候，也绝不要有二心的祸害留在身边。
饮完茶，晏良就跟吴秋茂闲聊起他母亲，接着又问了问他家中其它的情况。得知吴秋茂有个刚满周岁的儿子，晏良就更满意了。
俩人离开茶馆往回走的时候，晏良去首饰铺子给吴秋茂儿子挑了块长命银锁。
吴秋茂不要。
“给你儿子的，有本事叫他来拒绝我。”晏良将长命锁直接塞到吴秋茂的手里。
吴秋茂忙替自己儿子谢谢晏良。
晏良摆摆手，继续往前走，而后依次驻足在祥和街最大的客栈、酒楼、裁缝铺……
晏良叫吴秋茂依次记下他留意到的每一间铺子的名字，“其对面店铺的情况也要，回家后整理好了给我。”
吴秋茂满脸疑惑地应承。
晏良：“对了，每家有什么靠山，掌柜行事风格、人品等等都要打听到。”
吴秋茂继续点头，脸上的疑惑却越来越多。
晏良瞪他一眼，“问吧。”
“老爷，小的实在想不通您打听这些做什么，那些铺子都是京城地界有名的旺铺，日进斗金。一般这样的铺子，根本不可能有人出兑。就是有，那也是天价，买下来不划算。”
“谁说我要买他们的铺子了？”晏良示意吴秋茂看前面那间生意火爆的状元楼，转而指向状元楼对面的那间萧条铺子，“那才是我感兴趣的地方。至于其它，我只是顺便打听。”
“哎呦，老爷，别家还有可能，这一家您是真不能想啊。那铺子晦气！不知道怎么地，大概是状元楼人气太旺，就把都客源都吸干了，到了它对门这家就什么生意都没有，这些年干什么赔什么。年前店家把这地方免费租给个卖豆芽的用，还能赔个底儿掉呢。现在那铺子已经有半年不做生意了，卖也卖不出去。”
“听着很有趣儿，不过，越是倒霉的地方就越有故事，我反而越喜欢。”晏良微微笑着，深不可探的眼眸里忽然闪烁出光芒。
吴秋茂在心里莫名地打个寒颤。
出了祥和街，天已经快黑了，街上人影稀疏，偶尔一阵风袭过，还会带来菜饭的香味儿。
“老爷，到饭点了，咱们回去？”吴秋茂问。
晏良摇头，勾勾手，叫车夫来，“回去通报一声，今晚我不回了。”
车夫应声驾车而去，和他一并走的还有四名小厮，最后只剩下吴秋茂和晏良两个人。
吴秋茂满心不解，不过他已经开开始习惯这样的状态了。他明白老爷做事自有其道理，只管跟着老爷就是，他早晚能知晓答案。
二人在街上乱转了一圈，都是瞎走。吴秋茂不敢问，晏良也没开口。这会儿天大黑了，俩人手里还没个灯笼照明，吴秋茂才忍不住问晏良到底要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晏良沉吟片刻，才抬眼看着吴秋茂，“花柳巷，妓院之类的，你知道怎么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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