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医院
“刚才特意为你采的，好看吗？这花就像你，初见时觉得清新淡雅，仔细一看才能见着暗藏的烈火。送给你。”于泰吉眼中露出了少见的温柔。
“这花有毒呀，还不快把它丢了。”布木布泰自幼在草原上长大，对这种植物的毒性再熟悉不过，人碰了便会出红疹子，若不小心误食入口，轻则腹痛，重则性命不保。布木布泰见过自己亲自饲养的小羊误吞狼毒草、毒发而亡的惨状。
方才于泰吉心中充满了少年的暗恋之情，并无异样感觉。这会儿才发觉脸上如发烧般刺痛，且眼中不住的往外涌出泪水，眼皮在阳光照射下感到一阵剧痛。
“狼毒花是有毒的，它的另一个名字叫断肠草，它能要了人的命。”布木布泰说。
“哎呀，刚才我学李逍遥叼着草茎...那草茎还是甜的...”于泰吉慌忙拿一瓶矿泉水猛漱口，另一只手则捂住眼睛，“哇......眼角好痛！”
“李逍遥是谁？”布木布泰顾不得许多，直拉起于泰吉向人群跑去。
丰宁县医院的救护车很快开到了坝上。于泰吉肚子疼的站立不稳，只得蹲下身，一只胳膊撑着地，额角不断渗出细密的虚汗。
布木布泰和戴善老师合力将他扶上了白色的担架。一路上于泰吉双眼灼痛无法睁开，心里害怕，便死死抓紧布木布泰的手。
“霄玉，我不会瞎了吧？”于泰吉嗫嚅着，“我不想上不了大学......我不想死....我的胸口像在烧...”
这还是往日那个不可一世的于泰吉吗？永远带着适度矜持笑容的于泰吉，永远以学生领袖自居、居高临下的于泰吉，叶铎口中爱装的于泰吉......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男孩子，会为暗恋的女生去采一束花，也会糊涂到将断肠草含在嘴里扮潇洒。
面前脆弱又惊慌的男孩，他有张与先帝一模一样的脸。布木布泰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想起皇太极——这个曾给过她快乐，也给过她伤心的丈夫。原先他也宠爱过自己，后来因了海兰珠姐姐又对自己无情漠视，甚至利用算计。自己对他亦是敬多于爱，如臣子对待君王般小心翼翼。然而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晚上，烛泪低垂之时，两人毕竟也曾有过夫妇亲密无间的温言细语。皇太极对她诉说着自己的抱负，与她探讨过战局的胜负。每当计划发展的不顺利，他也会伏在她的怀中嗫嚅道：“玉儿，我害怕，害怕失败，害怕不能继承父汗的遗志，害怕自己等不到大金的铁骑踏进长城之内的那天。”无论多少，他们之间，夫妻的情分总还是有一些的。
想到这里，布木布泰便以另一手覆住了于泰吉的手背，“别怕，你不会有事的，一会儿咱们就到医院了。你真傻，怎么能去碰狼毒花呢？”
“我只想为你做点事...上次你被泼水...我没上去救你...别说茉莉骂我...我心里也一直很鄙视自己...为什么我没有杭衮的勇气...为什么我这么懦弱...你一定喜欢杭衮那样的男生...对吗？”于泰吉断断续续倾吐着心声，忽然腹中又一阵痉挛，只得扭曲着身子压制着痛感，“霄玉...这回...我总算也为你冒了一次险...就是傻事...我也...”
“我不怪你，你也别责怪自己了。”布木布泰用手帕为他擦去额角的汗珠。
汽车总算开进了医院大门，医生对于泰吉进行简单的询问和检查之后，做了灌肠的决定。于是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把于泰吉抬到了灌肠室。
一位容貌清秀的小护士迎上来，“谁要灌肠？”
戴善老师指指担架上的于泰吉，“是他。学生在草原上玩狼毒草中毒了。”
于泰吉于模糊不清的视线里见那护士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窘迫万分，从担架上勉强支起身子，举目搜索有没年纪大一些的护士阿姨。
“侧向一边，裤子解开。”那小护士倒是见怪不怪，毫无羞赧之色，喊口号般的下令道。
“慢着！”于泰吉忽然死死按住腰间的钮扣，“非这样不行吗？”
“唔......都是从这里灌的呀，你这孩子！”那小护士毕竟身经百战，嗔怪一声，便要去扯于泰吉的拉链。布木布泰在一旁看的面红耳赤，尽管她对灌肠术并不陌生，她知道在孙思邈的《千金药方》里就有“煮盐汤以竹筒灌大孔中”之法，在三百多年前的清代这也是十分普遍的治疗方式。
于泰吉负隅顽抗，“不行不行，就不能换个男的来吗？”
“我女的都不羞，你这小孩羞个什么？”那小护士无奈的转向戴善老师，“今天这里就我一人值班呐。”
于泰吉见已无退路，难免走光于大庭广众之下，咬紧牙关道，“那我只有一个要求，霄玉能不能别在场？”
布木布泰知道于泰吉是怕一会儿狼狈至极，有损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他呀，无论何时都这么要面子。
“行行，我去外面候着。”她冲戴善老师吐吐舌头，退到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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