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有人说，如果自己不觉得自己可悲，那即使在泥浆里匍匐都是正常的，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反而大多来源于别人的目光。
可能是和一虎打架摔到脑袋，被吻得头脑发热的冬一失去了往日的回嘴能力，她看着他想听听接下来想说什么。
我是不是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低了？突然，仔细看着万次郎金色的头发时冬一想到，于是莫名的悲伤令她垂下头，万次郎刚讲到昨天深夜一虎独自登门跪在玄关道歉，敏锐地问：“怎么了？肚子痛？”
“没有，哪里都不痛。”
佐野万次郎只是静静看着她良久，冬一感到头上一沉，后颈下意识绷紧又因对方是万次郎而放松。她的头发披散着，一部分绕上了他的手指，他说：“你差点就死了。”
“从跳马上跌下来的伤比这个严重多了。”冬一强词夺理道，“而且瞒着我去做危险事的你也是同罪哦。”
佐野万次郎失笑，两手把冬一的头发弄得更乱，就让她顶着海藻团似的发型苦恼。接下来还有集会，看时间也刚好，万次郎离开前冬一朝他背影说：“场地的病房就在楼下。”
然而对方只是握着门把笑了笑，随即消失在门后。
她不知此刻自己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冬一走去窗户边，原本是想看看天气如何，结果眼神不自觉从天空一路下坠，冷漠的灰色街巷上唯一闪着光亮的点从正门离开，走向他的车。万次郎本该直接发动引擎，似乎是无意识地，他抬起头，和玻璃另侧的冬一四目相对。
她一下子心情好了起来，连肌肉拉伤的手臂也无谓地大幅度高高举起，朝万次郎挥手。
她当真是个好搪塞的人，满足地躺在那张充满含氯消毒剂味道的病床上，像只自由的海星摇摆腕足。源冬一高兴的情绪消减前，来自佳苗的短信令她不由自主露出笑容，只要请假成功谁会在意过程合不合乎规则？
终于能好好休息，冬一盖上被子要为昨晚补觉，结果手机又一次响起，她以为是佳苗有事忘记说，闭眼摸索着接通。
【喂？】
【你在哪里？】
听筒里的声音刚传来，源冬一像是被电击似的弹了起来，盯紧手机的眼神活像是见鬼，而阴魂不散的声音再次重复。
【你在哪里？】
既然对方打电话来，就势必已经知道自己夜不归宿的事实，冬一挠了挠头向他投降。
【你不会真在我家放摄像头吧？】
对象语气听似完全没有内疚回答。
【我有通知人留意。】能把偷窥监视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仿佛是冬一的错，这也算是天赋了。
仅仅是房间整夜没有亮灯，冬一想了想还是没打算掩饰，直说自己现在正在医院，顾及他听到万次郎的名字就会脑袋怪怪的，只概括了事情全貌。
然而通讯结束后不到三十分钟，源冬一迎接了更巨大的核爆，简直像是炮筒距颅骨五公分轰出的震荡。
她只能呆呆注视对方走进病房，谢天谢地他没穿特攻服，不然冬一一定会上这家小诊所的黑名单。就在她怔愣时，一束一看就是从路边店捆好的现成花束被塞进她手中。
“至少你还有基本的探病礼仪。”冬一打算去护士站要把椅子被拦住了，他自顾自坐到床沿，惹得冬一自嘲，“我刚才应该直接挂断对不对？”
与同龄人相处并不明显但对方是年长于自己的s62世代，光是共处一室，那股微妙的，令人坐立不安的存在感就一直骚扰着冬一。我也许太敏感了，明明都是异性，他就是很……不同。
终究不是谈话的好开头，源冬一首先低头，也坐到床边，摆出可以交流的姿态。
“鹤蝶居然没拦着你？给我打电话时伊佐那你是不是已经到东京了？”
“从横滨到东京的快轨只需要四十分钟。”
她有点拿不准伊佐那的态度，诚实来说被每天观测起居时间，冬一并没有表现应有的气愤，其一，他和万次郎同为真一郎的弟弟，其二，一旦对方那股容易走偏的念头出现绝对会酿成更惨烈的后果。考虑以上两点，她真的会小心翼翼维护好话题的‘禁区’们。
左右观察不出黑川伊佐那的想法，她赌气玩起手机自带的推箱子，瞥到交流室软件图标时微微抬起头，用不甚在意的态度问：“你们在拉拢六本木的灰谷兄弟吗？”
伊佐那挑眉，多少表情上显得咄咄逼人但冬一早已对此免疫：“你了解多少？”
也倒是奇怪，伊佐那走进病房时她就很害怕，毕竟对方动手绝不在意男女，但源冬一动物似的危机直觉却没有哔哔作响，她看待伊佐那，如同看待与自己同等处境的同胞，带有无自觉的连带感。
她一说起自己的情报事业，表情变得鲜活：“灰谷兄弟的跟班的女朋友说有穿‘天竺’特攻服的家伙出现，是个莫西干头帅哥。”
关于脸的评价来自匿名聊天室，冬一可没有添任何多余描述，于她而言这世界上的帅哥分为两种，前者是佐野万次郎，后者包括剩下的所有帅哥。
黑川伊佐那一副完全看不出听没听她说话的样子，就在冬一闭嘴打算用沉默赶走他时，男人余光观察着她，突然，挑起一边眉：“mikey来过。”
他用的是肯定句，一时间冬一脑内也找不到话题解救自己，只好僵硬地微笑着。
这下，略带异国风情的脸彻底面向她，黑川伊佐那的表情根本不能成为判断他心情的标准，冬一可是真切见过他顶着染血的笑脸单挑其他暴力团体。
“你们接吻了？”
沉默似乎成了冬一唯一的伙伴，正常有人会突然从横滨跑过来就为了问自己有没有和男朋友接吻吗？！
由上俯视下是非常勉强的表情，黑川伊佐那不喜欢源冬一这份态度，但更令他厌恶的是她唇角不自然的擦痕，当然，天竺的总长并无此份自觉。
他单手掐住冬一的下颚，用不容拒绝的强硬力度固定着她的咽喉。
这家伙不会是想用头槌对付我吧，冬一小幅度挣扎但收效甚微，就在快要发抖前，黑川伊佐那的脸在她眼中逐渐放大。紧闭双眼，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是嘴唇上冰凉一片，这是什么三流俗套八点档，空无一物的大脑已经彻底舍弃源冬一了。
双唇相贴许久，久到冬一后背泛出薄薄一层冷汗，伊佐那才缓缓抬头，从她的角度能明显看到由万次郎染给自己的唇膏，现在也沾满了伊佐那的薄唇。
“给你个建议，冬一，别再插手我们的事，凭现在的他们无法战胜‘极恶’。”他用拇指蹭了蹭嘴角的油膏，又恢复成轻蔑的模样，仿佛刚刚吓惨冬一的恶意并不存在，“这下我们扯平了。”
完全无法理解目前发生了什么事，源冬一眼睛瞪得大而圆，她自己估计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只见她还坐在自己的病床上，黑川伊佐那起身后床铺的凹陷消失了，冬一就对着站在面前的他喃喃自语。
“你们是homo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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