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没有心跳加速，没有面容潮红，在黑川伊佐那离开房间后的数分钟，源冬一都凝固在原处，血管里流的不再是血液而是血栓。
“感觉寿命都缩短三年了。”她若无其事自言自语了很可怕的话。
冬一缺失了男女接吻后应有的反应，事实上她表情相当冷淡。衡量对万次郎的感觉，自己按照电视或是普世观念下，这时会不安动摇吧，但我什么都没感觉到。冬一开始认真思考，或许是因为伊佐那更像是在吻一个醉汉，所以她才难以放在心上。
既然想不通就放弃吧，她放下手机，强忍住拨通佳苗号码的冲动。
十一月的东京空气中已有寒意，距离午饭送来的时间还差一点，冬一在数日的谋划和昨天过量运动后，实在匀不出多余脑细胞来思考。趿拉着拖鞋缓步走出房间，门诊和病房相距甚远，来光顾的又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居民，更加听不到声音了。
冬一来到了场地的病房门口，试着敲了两次门都没有回应，就径自走了进去，她不意外对方还在睡，平日里看着像郁躁症的脸反而棱角柔和下来，明明样貌不错的说。她平静拉来把椅子在床边坐下，她的病房光秃秃的，可一层之隔场地这里居然有两把椅子。
这并不是件意外的事情，昨天从警局出来，再到诊断、清创、缝合、包扎，他只会比拂晓时醒着的自己睡得还晚。明明是个粗鲁到只有拳头厉害的笨蛋，却有着令源冬一都难免羡慕的漂亮长发。她回过神，嫉妒如火的可怕眼神早就钉在他散开在枕头上的黑发许久，只好平移视线，落到连杯水都没有的床头柜上。
尽管感谢我吧。
冬一从口袋里摸出枚苹果，这是她早餐时没吃下的东西，秉承浪费可耻的心态又给拿来了，至于水果刀则来自她的洗漱包深处。
会在包里偷塞刃物多少能隐隐体现出源冬一精神深处不大对劲的特征，但她掩藏得很好，室内仅余‘沙沙’的削皮声。
场地圭介醒来时第一眼便映照源冬一颔首认真削苹果的模样，她没察觉对方醒了，依旧认真地削苹果打发时间。因低头而自然垂落的长发形成了黑色的瀑布，时不时摇晃两下。
当二人间静默下来，场地不知用什么口吻打开话题才好，他从幼稚园年纪就认识她了，但今日之前真空的三年也切实矗立在他们之间。
比起什么都没发生的三年前，冬一当然长高了不少，但绝不瘦，至少不像场地学校常见的女孩那么瘦，杏眼在头颅低垂时只能看到些许光线反射的波点，又被睫毛遮掩，出奇娴静美丽。
是的，美丽，即使场地圭介一次都没开口提及，但他其实自认从未见过比冬一美丽的女孩。
也许他见过，但没放在心上，这算是笨蛋单纯的优点。
啪的一声，果皮应声完整掉进垃圾桶，在冬一抬眼的刹那，场地问：“给我的？”
她举着苹果动作凝滞的模样多少有点滑稽，眼神从果实游移到场地身上。
就在场地在长久的沉默中觉得她会立刻把苹果丢进垃圾桶后离开时，冬一把它举到他面前。
这下换场地木然接过了，冬一手腕上绑着弹力绷带，这导致她动作多少与树杈相似僵硬。一个机械性啃着苹果，另一个就只能尴尬看着，为了尽早结束这混乱的一天，冬一还是若无其事提起：“一虎昨晚去登门谢罪了。”
他们时隔三年的首次详谈，居然主角是羽宫一虎。
“啊，千冬昨晚发短信告诉我了。”
“他说什么？”
“……‘mikey没说什么，但至少也没当场宰了一虎’。”
“噗——！咳咳——”虽然很丢脸但冬一被口水呛到了，也没注意场地很自然为她顺气拍背的手，语气可谓尴尬，“哇哦，呃…………谢谢。”
远在美国为新闻事业奔波的源莓偶尔也会为故国的女儿向上帝祈祷，当然，上帝要处理的祷告怕是早就排到两个纪元后了，所以抽奖似的保佑时而应验也理所当然起来。
二人都被身后开门声吸引了注意力，一早和花垣武道约定来探病甚至带了份救场地于饥饿中的盒饭的千冬，绝没想到打开门会面对这样的情景，而武小道还在身后不停推他！
场地的手正覆在冬一背上，而她眼圈泛红，如此私密的时刻被他俩打扰，等场地哥出院免不了他们倒霉。
“对不起！打扰了！！！”
千冬用平日十倍的音量鞠躬道，连带原本在他身后的武道都迷惑地被摁头躬身，以最快速度消失在门板后。
这下迷惑的人换成了室内二位，冬一低头不知在想什么，或许只是在想礼节性再停留几分钟，找个借口直接离开。但她忘了场地圭介是个诚实笨蛋，字面意义诚实的确令人开心，笨蛋发作时又恨不得徒手掐死他。
“所以，这就算你原谅我了？”他晃了晃苹果核。
“我以为日本人的美好委婉美德能至少在你身上留点痕迹，我错了。”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为了等你睡着直接掐死你。”她除了牵扯不良情报事业，很少这么粗鲁，有时真心，有时伪装，冬一也搞不清楚。
没得到肯定回答但动物般心里有数，场地靠在枕头上：“找时间去看电影吧，这个月很多好片子。”
“停。太快了，跪在我面前祈求原谅的戏份呢？”
像是不打算留给他回答的机会，冬一径自推门离开，看都没看杵在门口的另外两人。
经过混乱的十月三十一日，新的月份会到来，然后是新的一年，没什么是需要放在心上反复咀嚼牵绊自己的。早上，万次郎推开她的门，只需一眼，冬一察觉到他的确越过了部分沉疴。
佐野真一郎的死亡带走了万次郎重要的枢轴，一直以来冬一都恍惚和一具躯壳相处。
无论如何，接下来都是新的一天。
源冬一深深呼吸，关掉已经飘来冷风的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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