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忐忑
“然……然然，爷爷以后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眭然，你就是个扫把星，你怎么还有脸呆在这？你从我家给我滚出去！”
“你要相信，每个人存在的意义，绝不仅仅是一个符号就可以代替的。而且你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呢？至少人海茫茫，我能第一个找到你。”
“我……能不能见你一面？”
“眭然，你冷静点！”
被子被一把掀开，凉意一下子沁入皮肤，眭然满头冷汗地从床上坐起。
“爷爷……”
她伸出手，眼前一片虚无。
不止是爷爷……还有很多她很久没有梦到过也以为再也不会梦见的人再次出现，眭然苦笑。
终究是没能好好休息。
昨天晚上刘钰很晚发过来一条消息，让她周一早上来上班时顺道帮自己带些早饭。眭然刚送走宁恪，正睡得迷迷糊糊，简单地回了一个问号，刘钰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我还在加班啊！你还记得之前你看到过的那对登报找女儿的夫妻吗？他们刚才打给我非要我把那寻人启事给撤了，说是再也不需要了。我刚把样版做好，这下全得改了，还得赶着送去印刷厂。哎，我这忙着呢不说了，你记得明天给我带啊！”刘钰大气不喘地一口气说完，留下嘟嘟的忙音。
眭然打了个激灵，再无睡意。
她记得，而且记得很清楚。
那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寻七岁女儿，一岁时走失，特征是胸前有一块圆形红色胎记。
莉莉……
在公园里她快气疯了，以至于那妻子说的话她完全没有多想。现在想来，虽然她不知道莉莉是否真的有那块胎记，但只凭长相，十有八九……
眭然不敢再想下去。
——————
刘钰见到她的时候还以为加了一晚上班的不是自己而是对面乌黑眼圈的眭然。
她接过早饭，问道：“怎么了你，昨晚做贼去了？“
显然她的冷笑话并不合时宜，眭然无力地扯了扯嘴角。
刘钰有些悻悻，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眭然径自在她桌前一堆报纸中翻找，她不解地看着她。
“你到底怎么了？”
眭然找到一张之前的报纸，指着那一处寻人启事对刘钰说：“刘钰，我好像……好像找到那一对夫妻的女儿了。”
刘钰一口包子卡在了喉咙间，好一会才不敢相信地开口。
“人家夫妻找了好几年了都没找到……你这才几天啊就找到了，不过，这是好事啊。”
不想眭然听了她的话则是一脸要哭的表情。
“如果我告诉你这个女孩已经被领养，而且养父母待她比对亲生女儿还要好？”
“呃……”刘钰话被堵在了嘴边，“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血浓于水，到底还是亲生的父母好吧。”
眭然不同意，“一边是素未谋面的生身父母，一边是日日呵护陪在身边的养父母。女孩已经大了，她有她自己的感觉和意识，你说她会选择谁？“
刘钰楞了一下，“可这……不是她能选择的啊……”
是啊，眭然一下子被点醒，莉莉一个七岁的孩子，她又能做什么选择呢？
无解。
刘钰年长眭然好几岁，也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她看事自然有她自己的考量。虽然看到眭然明显不好的脸色，仍是犹豫着对她说道：“眭然……我觉得，不管怎么样，如果你有孩子消息的话还是应该告知她的父母一声。”
“……”眭然摆了摆手，没有回答她的话。
良久才似自言自语地说了句，“也许不用我去说，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自己找上门了吧。”
——————
只是这多久久得有点超过了眭然的想象，久得她已经瞒着陈晨王卉夫妇检查过了莉莉胸前的胎记。
久得她在忐忑不安中差点挂掉了宁恪的电话。
她不知道宁恪是从哪里得到了她的手机号码，接到的时候还是一串陌生的数字。
“喂。”眭然不疑有他，接起来喂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喂？”
“完颜阿骨打？”
“……”
“打错了吧。”眭然咕哝了一声，正想挂掉电话。
宁恪说了话，“眭然，我是宁恪。”
他喊她的名字声音很清晰，甚至连咬字都异乎寻常的重。
眭然急忙收回正要按下挂断键的手指说道：“是你啊，宁老师，你刚才怎么不说话？“
“可能是好久都没有这样了吧。”
眭然摸了摸鼻子，心里有些奇怪，这难道不是他们之间第一次通话吗？
宁恪并不给她多想的时间，“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准备什么？
“那对夫妻给我打了电话，我们不得不出去与他们见一面了。”
眭然必须得承认，跟宁恪说话实在有些累。虽然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很好听，但自己总是不理解他话中的含义。
“好，我之前想着他们应该很早就会联系我们，没想到还隔了这么多天。陈晨王卉那边我找借口搪塞了下，等我们和他们见了面了解情况之后再说吧。“
宁恪“嗯”了一声。
“那时间和地点是？”眭然觉得还是掌握主动话语权比较好。
“今天下午，我到你家楼下接你。”
“好的……什么？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乘车去就好。”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回绝了宁恪的提议。
宁恪叹了口气，听得眭然心中一颤，倒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让他受委屈了。
“很远。”
“哦……那好吧……谢谢你了。”眭然不好再拒绝，“那下午见。”
那头的人没有再吭声，眭然正想说声再见便放下电话，宁恪又忽然开口。
“完颜阿骨打是？”
“啊？”眭然明显已经把自己刚才说过什么给忘了，突然被这么一问，磕磕绊绊地答道：“他是皇帝啊……”
耳边传来轻笑，“我当然知道他是皇帝，我还知道他是金朝开国皇帝。我想问的是你接起电话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个名字？”
原来是这个……
眭然有些疑惑，“李教授没有跟你提过吗？我们协会人多，联系起来诸多麻烦。就想着弄了个暗号，类似于‘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一样。不过当年我嫌这个太平常了，就想了个有我们自己特色的，这上一句啊就是完颜阿骨打。”
“那下一句对的是？”
“……耶律阿保机。”
“……”
宁恪的笑声再次响起，像是往湖心处投去一颗石子，泉水叮咚，而后石子缓缓沉入湖底，回音绵长，最终归于幽深。
如此……穿透人心。
也如此，像极了另一个人。
眭然恍了恍心神，难得地跟着他一起笑了。这几天她担忧着莉莉的事，终日里愁云惨淡。
“好，那这两句我记得了。下次，就不会再错了。”宁恪收住笑意说道。
他竟是当真了。
“那下午见。”眭然道了再见，然后老老实实地在联系人一栏填上了宁恪的名字。
——————
眭然向主编告了假，吃过午饭之后回到了家中。宁恪依约到了她家楼下，只是她没想到宁恪口中那个很远的地方居然还是滨湖公园。
“这儿难道不会想起之前不愉快的事情吗？你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眭然亦步亦趋地跟在宁恪后面走着。
宁恪转过身，微微摇了摇头，“是他们定的。”
眭然愕然。
公园门口执勤的保安还是那天那一个，他对前不久发生的事仍然记忆犹新。两人走进大门，眭然认出了保安，便停住脚步上前攀谈。
保安也认出了他们，“是你们啊？你们家孩子还好吗？”
“还好还好。”眭然回答，“那天得多谢你啊，对了，你能给我们讲讲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孩子忘性大，莉莉休息了几天之后就跟个没事人一样，不过眭然还是怕刺激到她，就一直没问过她在公园里发生的事。
保安很热情，见眭然提及了此事，也详细地说与他们听。
“那天那夫妻两个拉着孩子从大门走过，小女孩哭得很大声。公园客流量大，我从开园在这工作了三四年，形形□□的事也见了不少。当时就多长了个心眼把他们拦了下来。后来据他们说，那女孩是他们走失的女儿，只不过忽然找到孩子还有些认生。“
“幸好你们来了。”保安有些不好意思，“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保安憨厚淳朴的话语倒让眭然不知道该接什么了，她真诚地问道：“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朱一鸣。”
猪一名？！这名字……
大概是看惯了别人听到他名字后的反应，他对眭然竭力忍住笑的表情并不介在意，还自嘲了一把，“哈哈哈，是不是很搞笑，猪一名。”
还是会有困扰的吧？眭然理解他的感受，收住笑，认真地说：“其实寓意很好啊，你的父母是希望你一鸣惊人吧。有个人曾经跟我说过，一个人的存在的价值可不是一个名字就可以代替的。你看，那日幸好有你帮忙拦住他们，不然我们可没地方哭去。“
“是吧？”眭然看向宁恪，希望他能顺着自己的话表示一下，却发现宁恪似乎没有在意他们的对话，而是专注地看着门口一块牌子。
朱一鸣没想到眭然会反过来安慰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先进去了，还约了人。”眭然言尽于此，却发现宁恪不见踪影。
她向后看去，“宁恪？”
宁恪站在原地，看到前面人转过来的眉眼，这才应了一声，随即跟上。
https://www.bqvvxg.cc/wenzhang/77/77350/401825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vvxg.cc。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m.bqvvx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