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番外四 念想
凌玄帝君失踪已经有十余日了。
整个凌玄天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中。
即便有白泽神君出面主持大局，却依然压不下那群神仙嘴里的是是非非。白倾语心知凌玄帝君莫名奇妙消失是一件多么可怖的事情，当即下令将玄天门死死封住，禁止任何人走漏消息，连苏芳城那边也不要有任何回应。
可是，光凭这些是远远无法解决问题的。
“他伤的那么重……这个时候，能跑去哪里呢？”白倾语将扇子一下一下敲在掌心，眉头皱成一个“川”字，“魔域？对，也只可能是魔域了……苏芳城，苏芳王……”
白倾语说着便要往外去，忽然间结起冰的门槛却像是在提醒他，屋里的人有话要说。
“缥缥，你拦我做什么？我得赶快把那个混蛋带回来，凌玄天界没他可怎么行！且不说那些老家伙成天叽叽歪歪，还有那姝华神女，一天来凌玄殿寻人寻八回！八回啊！鬼哭狼嚎地找我要人，谁受得了啊？又不是我把墨丞弄丢的……找我要什么人！”
“你先冷静点。”染颜神女面无表情，手中一盏茶端得稳当，“怎么，平时你总是瞧墨丞不上，与他拌嘴的次数可不少，这时候知道他的重要了？”
“缥缥，你就莫要调侃我了！夜锦魂魄已散，墨丞这家伙，掉了半条命也肯定会去寻上官绛的！”白倾语用扇柄直敲脑袋，悔恨不已，“我早该想到的，早该在凌玄殿盯着他的！这么大个人还这么任性，说消失就消失，连声招呼也不打……他还知道自己是凌玄帝君吗！”
“打了招呼你会让他走？”
“当然不会。”
“那不就得了……”
“可是缥缥，他，他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啊！给凌玄帝君代班有多辛苦，他知道吗！”
“你只不过是把墨丞曾经做过的事情，再重头做一遍，有什么可抱怨的。”缥染颜的情绪没有任何波澜，与白倾语今日的聒噪焦虑形成强烈的对比，“玄凤一族兄弟四个，我是看着长大的。墨丞这孩子什么性子，我也清楚的很。他不爱逞强，也惜命得很，不会乱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认识墨丞这么久，我当然知道他做事荒诞，但脑子却清楚的很，不会乱来……”白倾语手扶着额头，愈发焦躁，“可是这次不一样，他的伤太重了！好不容易才醒，甚至都没来得及请医仙诊治，就、就这么跑了出去！哎，我怎么交了这么个麻烦的朋友啊！”
为除夜锦大患，墨丞用了最铤而走险的方法：亲手毁掉兄长封存在玄冰中的身体，设计让夜锦元神附身自己，自焚于涅槃火中……白倾语本是极力反对，甚至打算自己代替墨丞承受一半涅槃火，不想最后却是月弄影先一步挺身而出，用自己一命，换回了墨丞一命。
可涅槃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此战之后，凌玄帝君昏迷了三天三夜，才慢慢清醒过来。
醒了，就跑了。
“麒麟的大军可还在攻苏芳城呢！上官绛身边那个什么将军也不是善茬！他现在去，那不是正中下怀吗？”白倾语叹了口，“不行，我还是得去把他找回来……”
你在害怕。缥染颜幽幽抿唇，又加重了声音：白倾语，你在害怕，你想逃走。
白倾语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缥染颜款款走到他的面前，一针见血戳破男人的小心思，“白泽一族的长老们，是不是逼你趁墨丞重伤失踪之际，想办法夺下凌玄帝君的位置？”
他苦笑一下：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缥缥，哎呀，女人这么聪明要嫁不出去的。
这“凌玄帝君”四个字，与白泽一族而言，就是一场念想。因为斗不过玄凤一族，只好世代臣服，退居南岭一线，井水不犯河水。千百年来，也唯有白倾语一人与凌玄天界走动地勤快些——当然，是勤快地追求染颜神女。
可那念想始终还在，对于权力和身份的追求，从来不会磨灭。
“是，还是不是？有，还是没有？”她习惯性地用这种口气对天界各路神仙说教。
“是。”白倾语先前的焦躁全数消散，老老实实点头承认，“有。”
缥染颜深吸一口气，“所以，你的决定是……”
“各路神魔汇聚，现在的凌玄天界，就像是一个大染缸。我觉得，怕是只有墨丞这样子的家伙，才能不被污染吧？我就是佩服他这点。”白倾语露出难得正经的表情，将扇子抵在掌心，幽幽道，“我嘛，姓白，爱干净，不想犯浑。”
“如果，他们逼你呢。”白倾语又逼近一步，她深知这种“逼迫”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她也在暗暗给他施压。
“哈哈，如果我白倾语是那种别人逼一下便就范的家伙，我早就放弃追求你了。”
面对白倾语冷不丁冒出来的情话，缥染颜瞥开了目光，微微露出尴尬神色。确实，较真起来，她与白倾语差了好几个辈分，两人的性格也大相径庭，怎么看都是不适合的。偏偏那小辈色胆包天，不分场合频频向她示好，想尽办法逗她开心，像条颇有道行的癞皮狗一搬，撵都撵不走。
再说染颜神女，本对白倾语的主动是极为反感的，可她独来独往已久，忽然有人甘愿闯进她的生活，让死气沉沉的凌波仙境多了一丝鲜活颜色，她打心底里又有点感激他。加之两人一并辅佐凌玄帝君，时不时有些共同话题可聊，凌玄天界的神仙们，久而久之便也习惯这种“成双入对”了。
“缥缥你这么着急问我，想来也是在担心吧？我知道你很重视凌玄天界的安稳，墨丞是你看好的帝君人选，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莫说其他。”末了，缥染颜才扯开话题，“我没有担心任何人。”
白泽神君笑笑，一番话说的笃定，“好吧。我要和你说清楚。我得在族人逼我之前，赶紧把墨丞给找回来，凌玄天界可以没有白泽神君，但不能没有凌玄帝君——我白倾语把他当朋友，朋友的东西，我绝不会动。”
“只是，白泽一族数万年的念想……”
“白泽一族的念想是什么，我不知道；可我白倾语的念想，缥缥你还不知道吗？”
他一语道尽心思，一双手继而抚上她的。
缥染颜的手冷的像是冰雕的，隐在洁白的流云袖之下，纤细又美好。
就算总是冷眼俯瞰着世间的一切，可缥染颜也到底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神灵啊……每每这么一想，白倾语反倒是更想接近这尊旁人眼中的“老古董”。
他想自己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这个女人。
“拿开，不然我不客气了。”
“缥缥你用玄冰把我的手就这么冻住吧，反正我也不想挪开。”
“你……胡闹。”她硬是将手抽了回来，“白倾语，你想做什么，我在与你说正经事。”
与上官绛那类“动手能力比较强”的女子不同，缥染颜对待不顺眼的人，只会施加些言语上的刺激，不轻易动粗——只是染颜神女德高望重，除了他白倾语，实在没有人敢在她面前造次。那时，白倾语常常嘲笑墨丞受“皮肉之苦”，可人家被打着被揍着也飞速完成了神生大事，自己倒好，追了这么些年，仍然没有一点进展。
听得缥染颜隐隐有了怒气，他认怂地摊开手，“我又被拒绝了，是吗？”
“你觉得呢？”
两人间开始长时间的沉默。
“白倾语，你去苏芳城找墨丞罢，天界这几日由我来守着。”缥染颜忽而插话，“护好凌玄帝君和凌玄帝后周全便可，我想，等他办完要办的事情，会乖乖回来的。”
白倾语点点头，正想出凌玄殿，抬眼就见小仙娥急急奔走过来。
“白泽仙君！染颜神女！帝君他，帝君他，他……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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