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心意
许长阳见许爸许妈负手在房间里转着，时不时地双目猛盯了电脑屏幕一眼，像是间歇性抽风，不到片刻就喊：“长阳，快查查，分数出来了没！”
许长阳啃着苹果，家里的两宝已经从昨晚就不蛋定了，因为今天是公布成绩的日子，“哎，都说是下午三点，现在还差了一刻钟呢！”
这一刻钟似乎比一年还长，房间里的沙漏静静地淌着，许爸许妈即使开着空调还流着汗，虽然许长阳也挺紧张的，但见到许爸许爸两人满头大汗，自己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紧张了，毕竟，家里还是需要一个能稳住局面的人不是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许爸定了三点整点的闹钟，突然一声铃响，这气氛凝固了一般，许长阳握住鼠标的手也开始颤抖，很好，一切准备就绪，就差那么深入灵魂的一点。
“645，全省排名21。”许长阳不可置信地念出成绩，极其怀疑是不是录错分了。
“妈呀！”许妈大叫起来，声音激动无比，“老许啊，你家祖坟上冒青烟了！这645，得多高分啊！还是全省第21名，不行不行，我明天得去庙里还愿！”说完又急匆匆地跑去跟一大早就电话不断的亲戚朋友报信兼吹牛逼。
于是客厅里传来这样的对话声：“哎，对对，长阳她就是走了狗屎运，也不知怎么，居然全省第21名，哎哟，我和老许都没想到，这孩子傻了这么多年，也有灵精的一天！”
“哎哟，哪是我教的好，那都是学校老师的功劳，不过长阳这孩子这一年来倒是也挺肯吃苦的……”
这是许妈的画风，而许爸呢，一一打电话去给办公室的同事们吹着牛逼，一口应一声“肯定请客”，身子浮得都站不住。
许长阳瞧着二老，总算是欣慰地叹了口气。
……
林岳川依旧没有消息，不过大概他也快放假回来了，倒是赵老爷子，当天来了个电话，许长阳在知道成绩的第二天，坐车到城郊去，远远地便见赵老爷子在铁门前候着了，身后是一片绿荫。
两人在院子里喝着百香果汁，李子在许长阳的脚边打着呵欠蜷缩着身子小睡着，时不时地醒来往她身边蹭了蹭。
“长阳……”赵老爷子叹了口气，“你和阿川吵架了？”
许长阳干咳了一声，不知如何作答。
“阿川没跟我说，其实昨天问你成绩，是阿川拜托我的，我想着怎么着也该他自己问你，怎么倒好，让我这么一老头越俎代庖了！”他乐呵呵了，语气里没有半分责怪。
许长阳心中一动，原来林岳川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在意她的成绩的，心情不由得好了起来。
“其实也没怎么吵架……”她支支吾吾。
“就是不说话而已？”赵老爷子打趣着。
“……”
两人又聊了一些别的事，比如赵老爷子又培育了什么新品种，新写的苏轼的《寒食帖》，又看了几则趣闻诸如此类，絮絮叨叨，闲话家常。因着许长阳答应许母今天和亲戚一起吃饭，必须回家，傍晚夕阳坠坠之时，她和赵老爷子告了别，匆匆回家。
……
在分数线出来后，她回了一趟学校，班主任交代着填报志愿的各种注意事项，班里的同学，几家欢喜几家愁，但毕竟都过去了，除了填报志愿的相关事项，多数人则商讨着谢师宴何时准备。
她看过志愿书，虽然按照历年的分数线，她想报个名牌高校基本上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并且多数高校的专业任她挑选，但是，她心中还是放不下P大，不过她的分数排名，被刷下来也是极有可能的。
一方面，她也从别人口中了解到了宋引章的成绩，486，真是很被动的一个局面，当天返校她并没有出现，也是在情理之中。
谢师宴最后敲定在志愿填报结束，许长阳一边跟父母打着哈哈，一边认真考虑填报P校的问题。
几乎所有人都让她留在K市，报考K大，她虽然表面上应承着，暗地里已经着手填报P大的提前批了。
本以为许长阳的成绩，是不会考虑提前批的问题的，直到录取结果下来，一家人才知道许长阳偷偷报考了P大提前批的日语专业，因为被录取了，一家子哭笑不得，见她沉默寡言的，以为会同意家里报考K大的决定，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一时之间，也只好认了。但毕竟P大的光芒无法掩映，多数人知道她上了P大，虽然觉得这个分数读个日语专业太可惜了，但毕竟仍是名校，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事情尘埃落定，许长阳终于鼓起勇气，给因为校务还留在B市的林岳川打了个电话，他似乎很忙，语气却不似先前那般僵硬，说起来，若是有气，大半年，也该消了。
“怎么了？”林岳川的声音很好听。对于言语匮乏的她来说，很难想象还有比‘好听’二字更贴切来形容他的声音了。
她记得当时流行一句话——听了耳朵都会怀孕。她确实，很喜欢这种怀孕的感觉，虽然有时候林岳川毒舌得让她孕吐！
“嗯，也没什么，就是跟你说一声我被P大提前批的日语专业录取了……”
“……”
对面沉默了很久，许长阳也等着，直到听到林岳川的声音，带着远方的暖意，“长阳，你真的……”
“今天又不是愚人节，我开这种没有品位的玩笑做什么，是真的，阿川，听说P大和Q大只隔着一破墙，近的很！”
“长阳……”
“嗯？”
“等我回来。”
“嗯，等你回来，今年我们终于又可以一起上学了。”许长阳握着手机的手温热濡湿，却带着绵长的情意。
七月初的阳光，将叶面照得发亮，上面的纹路，清晰着记载着点点滴滴的日子，终于有一日，也能成为大片绿荫中的一叶。
……
在七月中旬，林岳川回来了，这一次许长阳亲自到机场接他，因为事先没联系家里，接机的只有许长阳一人。
他单刀直入，“你的成绩，不觉得报P大的日语专业浪费了？”林岳川一手托着行李箱一手搭在许长阳的肩上，两人的关系，总算又回来了。
“浪费是有点……”许长阳偷偷扫了一眼林岳川，见他脸色正常，继续道：“不过我这也算超常发挥，不好意思太招摇了！”
被P大录取了还不招摇？林岳川在心里翻了翻白眼，毕竟P大和Q大可是并驾齐驱的一流学府，不过一文一理，侧重点有所不同罢了。这样看来，这半年来她似乎也很努力，想到这里，心情更好了。
“哎，你干嘛这种表情，我还不是为了离你近一些，要不然早就报K大了，你都不知道我家母上大人怎么说我的，我学给你听啊！”许长阳开始模仿着许妈的语气说着平日里许妈嫌弃她的话：
“我说你报什么日语系，你上K大报个财务，实在不行了，下岗了还能帮家里算算账，你学日语怎么回事？学日语能买菜还是能算账？一点高瞻远瞩也没有！说你傻还真傻，也就考试时灵光了那么一回，一下子就被打回原形了，不行了，你离我远点我，我一看到你，肝就疼得厉害！”
许长阳学得栩栩如生，林岳川被她逗乐，顺口问：“那你怎么回的？”
许长阳猥琐一笑，“我哪里敢回话啊，只不过学日语哪里百无一用啊？实在不行，我也能为屌丝宅男做点贡献，有事没事翻译几部片子你说是吧？只不过翻译这种电影既没有知识产权也不能为祖国飞速上升的GDP做点贡献，略微可惜啊！”
“……”果然不该跟许长阳这种不正经的人讨论正经的话题，林岳川心中如是想。
两人一起中午一起吃了顿日料，许长阳非常满意林岳川的出手阔绰，两人一下子吃掉了小一千，要是花自己的钱，许长阳肯定心疼的厉害。
在许长阳解决掉第四盘土豆明太子时，林岳川抿了口清茶，动作优雅，语气平和，“对了，你知道P大的传统是八月中旬军训吧？”
“……”瞬间被明太子噎死的许长阳，享年十七。
表面上虽然是许长阳来接林岳川，而实际上是林岳川将许长阳送回了家，许长阳心中万分懊恼，居然报志愿前没把P大的优良传统看清，这下可好，没有几天好日子了。
两人在一玉兰树下，林岳川叫住了许长阳，俯下身子，轻轻地在她唇上一吻，许长阳痴呆地立着，过了好半晌，才开口：“这感觉真好……就好像……”
“什么？”
“老树开花。”
“……”
一瞬间，许长阳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林岳川将她搂入怀中，在她耳畔说道：“等你军训时，我跟你一起回去。”
许长阳双手搭在林岳川的背上，凉风拂过脸颊，唇齿间依稀还有明太子的味道，配合着清茶，她轻轻地哼道，“嗯。”
她突然想起原先整理过的高考作文素材，里头有一句沈从文的话，她本来觉得这样的话语，在严肃的作文中是用不上了，没想到此时此刻，竟然想起那几句话：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
看过许多次数的云，
喝过许多种类的酒，
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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