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归来
六月的K市早晚温度稍低，中午却是烈日当头。林岳川早就放了温书假，在家里等待着高考。
“哎，你说小川那孩子会报哪个大学？”许母突然问道。
“就他那成绩，还不是想上哪儿上哪儿。”许长阳盘腿坐在沙发上，捧着包拆封的薯片像只松鼠一样啃个不停。
“也是！”许母感叹，转而又对着一旁的许长阳念叨：“你看人家林岳川，从小到大从未让人操心过，你说你们从小一起玩大的，怎么差别就那么大！”
对于许长阳来说，林岳川的光荣就是她的光荣，所谓与有荣焉，不过如此。她的人生没什么太大的追求，要说境界嘛，就是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实现“坐吃等死”的生活目标。她曾将这想法告诉林岳川，林岳川鄙夷的同时，内心油然而生一种喂养小猫的感觉，很是有成就感。
“喂，别吃了，吃了一沙发的碎屑，你去给小川打个电话，让他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许母上前夺过许长阳的包装袋，推了推她的肩膀说道。
“他考试就从来没紧张过好吗！”许长阳翻了个大白眼。
“这次不一样，这可是高考，这么重要的考试，怎么可能和平时心态一样！”
许长阳受不了许母的唠叨，给林岳川拨了个电话。
“莫西莫西，在干嘛啊？”
站在许长阳后面的许母推了她下，示意她好好说话。
“在看电视。”林岳川如实回答。
“……”这厮还真是一点都不紧张，“没什么事儿，就是我妈让我打电话来慰问你，看到你岁月静好的样子，我妈这颗操碎的心也就放下了。”
许母显然对许长阳的瞎扯十分不满，一把扯开她，亲自上阵慰问前线的战士，在他们俩彼此热络地关怀后，许母欣欣然地挂了电话，一口一个林岳川真是个好孩子，头也不回地进了厨房。
高考当天，许长阳天天在家吹空调啃西瓜，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晚饭时候，许母在餐桌上无意提起，说是宋引章和林母两人都在校门口守着，远远看着，还真像对母女。
许长阳听着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在往后的日子里，那就像是一根刺，时不时地被拨动。
……
高考结束不到一个月，成绩陆续出来了，分数公布当天，许爸许妈都十分紧张林岳川的成绩，连带着许长阳都有些紧张，不过她紧张的点和别人有些不同，她很好奇林岳川在平时那种已然极限的成绩下还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不负众望，林岳川考了K市状元，全省裸分第三的成绩，许长阳面对着他数学和理综满分的成绩，默然，在心中早已给它们立了长生牌。
清和中学和市里几所中学早就明争暗斗好些年，清和中学虽然每年一本上线率最高，但也很久没出过市状元，这次总算扬眉吐气一把。
学校本打算让优秀毕业生林岳川给他们一群准高三传授一些经验，后来索性让高一高二的一棵棵苗子也听听，争取这状元的火苗代代相承。
于是黑压压的数千人挤满了大会堂，前一排全是校领导和林岳川的科任老师，就连许久未见的前任老校长也来了，拄着根拐杖，面容慈祥。
待校长、书记发表了长篇大论的感慨后，身着清和中学的校服的林岳川终于上台了。
果然好样的，都毕业了，还这么给母校如此丑陋的校服面子。
清和中学和全国大部分中学一样，为了防范学生美色外露而导致的早恋，校服都是清一色臃肿的蓝白款，多数女生会把裤脚改紧些，好显示出美好的身体曲线。
大概是因为身材的缘故，林岳川穿上这校服倒是和穿品牌运动装没什么两样，看着风清月朗的样子，竟也给他穿出了品味。
林岳川发言，声线极好，周遭女生满眼红心，躁动不已，后几排是高一高二的学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少人还特意带了单反过来狂拍；而男生多半也是崇敬，毕竟理综数学全满分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哪怕做的再好的卷子，老师都有可能挑出小的毛病扣个一两分意思意思。可见林岳川的答卷实在是让人无可挑剔了，才给了满分。
林岳川虽然话语极其简洁，许长阳还是觉得他在瞎扯淡，林岳川平时怎么读书的她又不是没见过，台上的一板一眼不过是欺负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莘莘学子罢了。
认识了林岳川，许长阳才真正了解到世界上除了“学霸”，还有“学神”的存在。倒不是说学神们不努力，全凭借天赋就能取得好成绩。而是学神们的领悟能力实在过于强大，普通人对于一个较难的知识点，往往需要反复巩固训练可能还一知半解，而学神便是只要看过教材就能举一反三的神奇存在。
台上的林岳川声音无澜地陈述着从百度上找来的资料，其中也或多或少穿插自己的一些经验，眼神却落在了处于偏僻角落的文科班，许长阳的身影早已淹没在一群款式相同的蘑菇头海洋。
……
之后往日的三人组随着各奔东西瞬间拆散，林岳川意料之中报考了Q大建筑，前往北地，宋引章也开始了艺考特训，只有许长阳本本分分地正式进入高三，每天在人头攒动的教室里听课刷题。
九月初，林岳川前往B市，许长阳上课，没去送机，前一日晚间电话里，两人倒也没有普通情侣般情长话短，只是分别的日子未免有些惆怅，像是四月里连绵的春雨，等不到放晴的日子，生活却已发霉。
林岳川反复嘱咐她认真学习，虽说没提让她明年报考B市的大学，两人心照不宣。
埋头苦读的日子没有一日是不相似的，只有那上下波动得有些厉害的成绩好像刚跑完八百米测出的心电图，让人一下子欣喜，一下子跌入谷底。
苦日子日复一日没有尽头，许长阳却开始思考人生哲学。
王国维说过人生的三大境界，这人生的三大境界在许长阳那里成了：不吃就胖，学了不会，事倍功半，简直是欲哭无泪。那时候林岳川还没开学啊，暑假还能找他补补数学，练练英语什么的，现在呢，不仅仅林岳川激流勇退，面对的补习班秃顶数学老师简直就是噩梦。她表面上十分认真十分诚恳地盯着数学老师在永远擦不干净的黑板上抽风似的画着各种凌乱中带着优雅的函数曲线，心思却停留在数学老师那剩不了几根发丝还要横着撇着充数的脑袋瓜上，暗自叹了口气，为了赚这么点外快，老师也是不容易啊。
“喂喂喂，许长阳，你摇头晃脑，唉声叹气做啥，这道题你会吗？上来解解，让我看看你掌握的程度。什么？不会，我这题都说了不下三遍，你跟我说你不会？你好意思嘛你，你对得起在台上费神费力讲课的老师吗？对得起辛苦赚钱给你交学费的爹妈吗！”许长阳原先还会觉得无地自容，可是时间久了也就麻木了。翻来覆去，也就那两句话。
照例又是一周的补习结束，本来高三的学子就没有人权，一周只放假一天，而许长阳还要拿出一个下午来补习数学，待她只剩下半口气从补习班走了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说起来，十月下旬的K市已经进入了秋天了。许长阳在路口跟补习班的同学道过别，一路沿着印象中的奶茶店走去，打算买杯热饮，只见道路两旁的树上虽还满是叶子，却逐渐枯黄凋落。夕阳将身影拉得好长，就好像每天的课业，那样毫无止境。许长阳打了个呵欠，回去正好补上一觉。
像是被贴上的标签，高三学生课业之繁重，路过之人似乎便能察觉，惨白的脸色，厚重的眼袋，怂搭着的肩膀，还有不修边幅的装扮，已经拉链拉开了一半的书包内露出卷了边的一叠试卷。
“长阳？”不远处传来的唤声。
然而许长阳已经累到不打算同别人打招呼了，而在已经被课业占据的脑袋再也很难灵敏的发觉这是谁的唤声。她明明是垂着头，却抬起了手，挥了挥，像是一般打招呼一样“呀呀，好巧，你也在这里。”语气很轻，实际上连来人是谁都不清楚。
如果可以，许长阳真想抱着路边的电线杆睡上一觉。不过，她还是注意到前面不远处的来人了，狠狠地吃了一惊，继而迎风摇摆地扑了过去，好似一瞬间疲劳尽散。“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林岳川，你怎么从B市回来了？”好像树懒一样，整个人挂在林岳川身上。
林岳川轻轻地托着她的背，开口即无情道：“怎么？好像沉了些？”
许长阳已经累得没有了战斗力，挂在林岳川身上好一会儿才松开，幸而现在还不是下班时间，路人极少，也不怕人撞见。只是林岳川身上有着淡淡阳光的味道，让她这一略为晦暗干朽的身心得到些许的温暖，便又不舍地抵着他的胸口，将脑袋往上靠了靠。
林岳川难得见许长阳如此，摸了摸她的脑袋，解释道：“趁着校运会回来一趟。”
林岳川本来就话少，许长阳拉开了距离，笑道：“没留在学校参加校运会为班级荣誉添砖加瓦？”
“今早参加了赛项才回来的。”
“虽败犹荣？”许长阳拍了拍林岳川的肩膀调侃。
林岳川：“……”
林岳川瞥见了许长阳的书包露出的一张试卷，顺手抽了出来，瞧了一眼，无奈地说道“三十八分？真是不可救药。”
许长阳脸皮之厚，实在是在数学成绩山河日下之中锻炼出来的。对于林岳川的无奈，她也只能毫无诚意的耸耸肩，示意自己已经尽力了。
林岳川给许长阳买了杯热饮，许长阳一边小口啜着，一边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明晚。”依旧言简意赅。
“那你回来个屁，屁股还没坐热，隔天就飞走了，你当机票是公车投币，一次一元啊？”
林岳川无视许长阳的愤愤，面不改色地帮她分析着数学卷子，实际上，许长阳眼皮子都打架了。林岳川见状，也不继续，转而问道：“接下来有空吗？”
许长阳给他一个坚定的微笑：“七点开始晚自习。”
林岳川眉峰微蹙，拉起她垂在一旁的手，往附近公车站台走去。
他的手握得紧，许长阳似乎也觉得今天好像有什么特别，但一时之间怎么也恍然不了，任由他拉着手，两人上了前往市中心的公交，公交车上人并不多，但也没有多余的座位。于是一人抱着后门的黄色铁杆，一人拉着手环，好几次急转弯或者刹车，许长阳身子不住地往前倾，林岳川先是搭在她肩上扶稳她，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上车，便将她搂在怀里，许长阳安静地站着，脸颊贴在林岳川的胸口处，听着他规律的心跳，窗外闪过的橘黄的灯光，万家灯火，她突然十分庆幸在这样来来往往的人潮中，还有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可以倚靠。
许长阳有些僵硬地手抚上林岳川的腰间，隔着格子衬衣感受他的温度，从指间到胸口处，源源不绝。
https://www.bqvvxg.cc/wenzhang/74/74402/3846095.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vvxg.cc。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m.bqvvx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