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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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悄无声息来到，除夕的那天临市到处都是璀璨的烟火，许进龄回了许家，周煊通常都在周家老宅参加祖祭，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迎接新的一天。不知何时窗外纷纷扬扬下起雪，周煊就是在这样的时刻，踏着浓浓夜色而来。他身上落了大片的雪花，眼睛里寒气逼人，一言不发。
沉默了好久，他说：“有酒么？”
“酒柜，你老宅那边没喝完的都放在这里。”
她抱出来几瓶，红的白的啤的都有，七零八落堆在桌子上。他看了她一眼：“你坐着，我去。”
她像没听到，跟在他身后小蚂蚁似的一趟趟往出搬。
“用不了这么多。”他顿了顿道。
“混在一起比较容易醉。”她眼睑垂下，语气平静。
“谁教你的？”他皱起眉。
她却不再答话了，拍拍手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舒了一口气。
他坐下来，“嘭”地磕开酒瓶，眨眼间半瓶下去，她学不会他简单粗暴的技术，站起身从厨房找了起子过来，秀秀气气地开了同样的一瓶。
“小孩子不准喝酒。”他劈手夺过，语气不容置疑。
她从没像此刻这般违逆他的意思，倔强道：“我不是小孩子。”她眼睛像蒙了层水雾，语气怔怔，“我十六岁，我不是小孩子了。”
晶莹剔透的瓶子，琥珀色的液体晃晃荡荡，十几岁的女孩子朝露般美好和易碎，她的皮肤在灯光下细瓷样软糯白皙，睫毛细细密密，掩住所有心事，兴许是刚喝过酒，有几滴沾在唇边，嫣红欲滴，编贝样的牙齿咬住嘴唇，就那样直直地盯着他。
他胸口忽然有些发闷，烦躁地重新坐回去，仰头直接灌进去，一滴未剩。
她一字一顿：“你喝多少，我陪你。”
“随便。”他无所谓地说。
地上的空瓶子越来越多，她噼里啪啦地踢倒，红着眼睛抱住他的手臂：“够多了，你不要再喝了，你这样下去会死的。”
“死？”这个字触动了遥远记忆深处的某些神经，他冷笑一声，“他们说我八字不祥，克父克母，爷爷这样偏着我会给家里带来灾祸，不许我上家谱，也不许我参加祭祖。他们手上沾着血，心也是脏的，不就是惦记着我属于我爸的那部分产业么，呵呵，所谓的长辈……”
他心中那样多愤懑不平，还是独自驱车离开，否则他丝毫不怀疑他们会搞点灾祸来坐实他的罪名。
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他仰倒在沙发上，声音极冷淡：“你也学聪明些，离我远着点，免得哪天也连累了你。”
“我孑然一身，连累也就连累了。”她没有再阻拦，拿袖子在眼睛上胡乱抹几下：“你要死，我也陪着你。”
她将刚才打开的瓶子捞过来，没再看他，深吸一口气就要闭眼灌，“啪”被打落在地，玻璃-瓶子落到大理石地面发出脆响，液体迅速地迸溅出来，他猛然站起来，陌生清冽的男性气息一瞬间彻底地笼罩她，错愕间，她跌进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
他抱得很紧，好像有灼热的液体流进她的脖颈，轻得像错觉。
也许是习惯了仰望，她时常忘记身边这个男生不过才二十出头。许进龄曾语焉不详地提过，他在周家的日子没那么好过，那种丝丝的苦在舌根，似乎蔓延到心里。
她喃喃地说：“不是说好了，相依为命吗？”
外面的雪沉默地下，漫天漫地，原来他跟她，都是没有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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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雪天特别多，回忆起来一整个冬天都是茫茫的白色，进入高三后，何知星渐渐觉得课业压力有些喘不过气，好在她是个十分懂得自我调节的人，不过月余成绩已从中游直接冲刺进前五。
高三那一年，周煊被何知星的老师一个电话从西京叫到临市。
那年他大学临近毕业，学校的事情加上要办的手续，本就很多，爷爷也正式让他独立开始接家里生意，初初一上来有些手忙脚乱。如此林林总总，几件事情夹杂在一起，他不由地心浮气躁，脸色沉得与当时的天色有一拼。
那年轻的女老师没想到何知星的哥哥如此年轻英俊，轻轻“啊”了一下，有些结结巴巴地把事情讲了一遍。
“早恋？”周煊的声音高了个八度，神色阴沉地看向旁边正满不在乎地嚼口香糖的何知星。
他很快收敛住情绪，深吸一口气，唇角弯了弯：“让您费心了。”
这人看着年轻，可通身的气派让她猜不透年纪，女老师迟疑着道：“不知道您是她……什么人，现在是关键时期，还是要以学习为重……”
何知星在校方给她的重点名单上，背景不详，她不清楚究竟，说话也只是尽量委婉，好在对方也十分好沟通，满口答应，一定慎重对待。
周煊在外人面前从来风度良好，无可挑剔，转过身对何知星态度已是冷冰冰：“跟我走。”
他开奥迪A4来，十分低调，车子停在隐蔽处。他气得握不住车门把手，嘭地又甩上：“说说，怎么回事。”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咯。”
他努力抑制着怒气，话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何知星，这两年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她眼珠子转了转，撒娇：“哥哥，大家都这样，只是公开和地下的区别而已，我是不屑躲躲藏藏的，孔夫子都说食色性也，不能扼杀人类的天性嘛。”
这个称呼异常刺耳，他被气笑：“照这么说你还挺光明磊落的，我该给你鼓鼓掌发面锦旗，顺便树个典型？”
她顺杆爬，讨好地笑：“那倒不用，反正我不会耽误学习，你默许一下就行了。”
他没说话，冷冷地盯着她看，最后终于说：“他叫什么名字。”
她低着头，沉默。
“你不说没关系，我自己会查。该怎么做你知道，不然，主动权就算交给我了。”
周煊果然说到做到，没过两天她那小男友脸上就挂了彩，一瘸一拐来上学，他态度十分明确，“打到你分手为止”。
那男生也认了怂，何知星本来是打算跟暴力分子斗争到底，谁知被釜底抽薪，满心窝火间，打电话对周煊劈头盖脸地骂，她嘴皮子利索，从自私沙猪、自己女朋友谈了两位数还不让她破零开始，骂到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周煊开了免提边处理着手头的文件，施施然道：“等下我有个会，你还余下八分钟。”
何知星一时哑然，电话那段静了片刻，只余了滋啦的电流声，周煊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愉悦：
“那么，亲爱的星星，还有什么事情吗？”
“周煊你……混、蛋！”她一字一顿地念出来。
“我不否认，”他说，“不过以暴制暴是对你最快最有效的方法，我说的对吗。”
“啪”手机被狠狠地扔出去，砸到墙上，电池板落下来一分为二。她浑身的力气像被抽空般躺在床上，却不得不承认，他果然还是最了解她的人。
他们冷战了两个月，周煊这段忙得很，空中飞人，偶尔得空打几个电话通通被她按了。
最后还是许进龄来劝和：“阿煊也是为了你好，高三是关键时期，不想你因为这些耽误功课。”她手托着腮，歪头想了想，“或者你偷偷和他交往，我帮你瞒着阿煊，怎么样？但是有一项前提，不许耽误功课。”
“这些以后再说吧。”她对这个话题兴趣缺缺，面带怀疑地上下打量几眼，“你怎么进来的？”
许进龄大她一届，已经毕业，在西京大学读心理学，她神秘地笑了一下：“从学校后门的那个矮篱笆上翻过来的。”
她穿了鹅黄色的连衣裙，外面套葱绿的针织衫，既没有脱丝也没有沾染上尘土，她不由惊叹：“厉害，以前你别说翻墙了，上自行车都费劲，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许进龄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捂嘴笑：“骗你的，怎么可能，我当然是从校门口光明正大走进来的。”
她不相信：“保安不拦你？”
临市一中因为之前发生过校园事故，门禁一直很紧。
“我说我以前是这里的学生，想进来看看，缅怀一下母校。”许进龄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手指捻了捻，“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既然有好的办法，我何必要退而求其次。”
她恍然地笑笑，也对，她本来就是极聪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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