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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傲关帝纵水淹七军 二


说起他与刘禅的君子之交,大多要算在缘分上了。先是相见恨晚而惺惺相惜,后来明明没有相近的志趣,脾性却分外相投,情分延续至今日,已有了几个年头。

        而在以往,刘禅若是语气轻柔,眼神则必然是冰冷的,他的心底或在思索着一些深刻的故事,或在抽丝剥茧某些缜密的计谋和战略。若他的神色恬淡温柔,说出来的话必然是寒意凛然的。人在高位,恩威并施本就是应该的,只是刘禅之作为太过柔滑,常常让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而只相信了他表面之象,若非费诗生性仔细,只怕也看不出分别。

        可现在,就连他,都是第一次见到刘禅这般模样。

        见费诗神情,刘禅秀眉微挑,眸中显露出一丝揶揄之色:“你竟也有如此呆怔的时候?”

        费诗立即恢复了往常模样:“人之神情,犹如世间万物,各有其态,您能有,费诗就不能?”

        刘禅轻轻一笑:“你说,她要是听见了我如此回答,该是什么样的反应?”

        费诗想了想,摇了摇头:“三小姐不似一般女子那般扭捏而造作,自有一股放浪形骸却侠肝义胆之气,若是听到了殿下之言,只怕……”

        “费大人!”这时,一个小厮忽然在门外拱手行礼,“主公请您立刻过去一趟!”

        费诗眉心微皱:“不是方才已经见过了吗,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小厮道:“主公只让您赶快过去。”

        费诗抿唇思索着,回看了一眼主位之上的刘禅,却只见他神色平淡得似恍若未闻,只在看向自己的时候,唇角微微一勾:“那个丫头,心里想如何,便会如何做的——你快去吧,莫让他等急了。”

        费诗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两个时辰之后,他才脚步沉重,浑身无力地归来,一入正厅,没有行礼便倒在了刘禅右侧的席上:“拿酒来!”

        说完他才发现,刘禅面前的长案上,已经摆了十数个酒壶,酒香幽然地氤氲着,一向仔细的他竟未闻到。

        刘禅将一个酒壶放到了费诗面前,淡淡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副累到极点的样子?”

        费诗拿起酒壶,仰首灌了一口,却差点洒了全身。狼狈而慌乱之间,他有些窘迫地咳了咳,叹了一声:“汉寿亭侯率兵攻打了襄樊二地。”

        刘禅喝酒的动作微微一顿:“二叔这一次的脾气……闹得不小啊。”

        “侯爷一怒,几欲天下缟素……”费诗幽幽道,“好在主公信任,没将这一切都责怪在我的头上,否则我就是第一个上断头台的人。”

        刘禅轻笑一声:“当初是他选你去授命二叔,如今就算因由在你,他也脱不开干系。与其责罚你,显得他用人有误,倒不如将这一切缘由都归于一向骄纵的二叔。”

        费诗看了一眼刘禅,忽然感到了一丝寒意,心知认识的刘禅又回来了。

        刘禅抿了一口酒,淡淡地道:“二叔出征襄樊,他有何打算?”

        费诗微一皱眉:“主公的意思是,眼下刚刚夺得汉中不久,正是要休养生息的时候,不宜出战。况且侯爷乃是当世熊虎之将,其骁勇善战天下皆知,这一次也定会凯旋归来。”

        刘禅双瞳之中寒光一闪:“二叔这才刚刚受了封赏,这场战争只怕准备的时间并不长,仓促出征,粮草等后继都是问题,江陵还需要一定的守军,前后牵制,腹背受敌,这场仗,只怕不好打。”

        “殿下说的有理,不过大多的人还是认为,侯爷此战必胜无疑。”费诗说着不由一叹,“若是赤壁以前,谁敢断然这一句?”

        费诗的意思倒并非是关羽当年不如此时骁勇,不过是深知自赤壁之战之后多年以来,他独守江陵,眼下却突获四将之首,总会有人有所不甘。这一句明为赞同和信任,实际是何意味,无从得知。

        刘禅唇角一勾:“所以,他未筹备援军?”

        费诗叹息着,将酒壶放到身边,神色慎重非常:“是。”

        正厅之内半晌沉默。月光自门口斜落,似一层霜铺展在地上,反射至空旷的屋内,笼罩成一片静谧安宁。屋内烛光黯淡,映着刘禅深邃的目光,闪烁不定。

        “殿下……”费诗刚刚开口,就见刘禅将酒壶抛到了长案之上,叮当之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宁静。

        刘禅随后一伸手,拦住了费诗将要说出的话,轻柔地道:“他既已决定,你我无谓阻拦。”

        “可是……”费诗欲言又止。

        “可是他明知其中利弊,却还故意不备援军。”刘禅悠然一笑,语气却森冷无比。

        费诗一惊,点了点头:“前将军镇守江陵多年,虽无功劳却有苦劳,只是本性使然,并不适于与江东比邻而立。主公与孙权联盟以来,一向安稳,只在三年前险些开战。那时虽错在江东,但若非前将军性情太过暴烈,也不至于最终对垒荆州。想必主公从那时起,便已动了要换下江陵守将的心思。

        “只是那时,主公正着力于夺取益州,本就无暇顾及,更因当时并没有比前将军更能胜任的将领,这才耽搁至如今。可现下不同了,汉中已定,主公王位已登,众将已论功行赏,这江陵守将之位,确到了不得不换的时候。可是前将军一直以来并无大过,若是贸然调他去往别处镇守,不是不可,却有明升暗贬之嫌。就算前将军心中别无他想,主公一向以仁义之名遍行天下,岂可有如此行为?”

        刘禅闻言不禁轻声一笑,垂下的眼帘挡住了阴冷的眸光——只怕他这一生最恨的,便是这召之即来却挥之不去的仁义之名吧。

        “所以,他只能等着二叔兵力不足,败上一次,一次便够了。他便可名正言顺地换下江陵守将之位。只是世事多变,一朝败绩的后果无法估计,想来他应该很头疼。”

        “殿下说的不错。”费诗点头,“襄樊二地本就是主公的下一步打算,早晚会出兵。若夺下了襄樊二地,对主公有万利,只不过前将军因此立下当世奇功,主公再想换掉江陵守将,就难了。而若前将军一败过后,主公再行派出援军,那功劳便是主公所有,前将军只能领罪。可也正如殿下所言,世事万变,若因此而使得江陵失守,主公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刘禅闻言淡淡一笑:“他想要统一天下,有生之年,将再无可能。”

        费诗眸光微漾,转而正襟危坐,向刘禅郑重俯首一礼。

        刘禅眸光深邃,蕴含着丝丝寒凛,:“你想让我去劝劝?”

        “殿下真的不管?”费诗沉声问道。

        刘禅的笑轻悠得仿佛天边的云彩:“你我能看出,别人就看不出?待时机到了,为保二叔之良将性命,为守江陵而不被江东趁虚而入,总会有人管的,我就不必插手了。”

        他既要故意为之,如何也要等二叔败一次,再做行动,那便让他继续等下去,也许一切都会如他所愿也说不定。如若不能,那也是他该得的报应。

        费诗听刘禅语锋却倏然一转,不禁深深一叹。

        他,终究是他。而刘备,终究是刘备。父与子骨子里的凉薄,始终是一个路子。

        摇头无奈,费诗双腿一松,坐回席上,单手拿起一只酒壶:“那……关三小姐,殿下也不管了吗?”

        刘禅神色一凝,难得地沉吟了一番:“……那就与你无关了。”

        随后便抖了抖衣袖,站起身来,稳步走出了费诗的府邸,不曾回头。

        费诗转头看向刘禅离去的孤独背影,微一讶然,想起了那个杏色衣裙性格卓然的少女,慎重肃然的神情渐渐化为舒畅恬淡的一笑:“说是不插手,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此二人,倒真是绝配。

        只是于刘禅而言,想要留那样一只翱翔于空的凤凰在身边,任重而道远呢。却唯有那凤凰,才是他改变的源头,能让他的背影不再孤独,能让他的心不再似寒冰般冷漠。

        能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王。

        ***  ***

        时逢八月,襄樊天降连绵大雨,不仅紧紧地包围了樊城,使之成一孤城,更将曹操派来援助的于禁七军淹了个落花流水。关羽一见此景朗然大笑,率领早已娴熟的水军纵水与于禁大军厮杀相斗,最终生擒于禁,斩了庞德,大战告捷!

        水淹七军让关羽名震华夏,声慑九州,不仅仅惊到了曹操,也诧到了远在建业的孙权,更让镇守陆口的吕蒙看见了希望。他立即将自己欲夺荆州的心思告知了孙权,在得到了孙权的准许之后,称病离开了陆口。

        吕蒙自然是装病的,这一路上,他无时无刻不再劳心劳神地想着,能够接任镇守陆口的人选花落谁家。

        这一日,他途径了芜湖,因时候不早,便打算在此住宿一夜。想起这里是谁的守地,他便直接前往了那人的府邸。未等几时,他便见到了一袭白衣胜雪,自敞开的大门之中悠然而出,一举一动清淡如风,步伐虽快,却丝毫没有让那走来的男子失去他该有的风姿。

        白衣男子在吕蒙身前淡淡停下,双手相错,向前一拱,鞠躬虽深,却不显卑贱。他的声音如琴声铮铮,云淡风轻地响起,让吕蒙听着甚是舒服:“末将陆议,见过大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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