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坟茔
眼见芳洲的匕首已经架到她颈间，姜芷心惊胆战的咽了下口水。
“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的父母埋在哪里吗？”
芳洲闻言身子抖了抖，几乎握不稳手里的匕首。
“你怎么知道他们埋在哪里？”
姜芷说道：“他们的尸体都是我处理的。当年你家败落的时候，我刚从尼姑庵里逃出来。他们是尸骨在闹市里放了几天都没有人收拾，是我把他们抬走安葬的。”
芳洲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放下了匕首。
郭家人埋骨的地方也在京郊，离他们现在的位置不算远，沿着官道骑马再行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芳洲驾着马车跟姜芷一起去找家人的坟茔，她本来还对姜芷有些怀疑，但是姜芷并没有将她往京城的方向引，反而将她带到了一处空荡荡的农田，芳洲也放下了戒心。
姜芷认了许久，终于在一块不太肥沃的农田边上勒住了马。
京城在中原北部，气候不似江南那般温暖，农作物都是两年三熟。玉米早已收割，现在田间地头都是冬小麦，绿油油的一片，完全看不到尽头，只有最远处和蔚蓝的天连接在一起。
很少会有人在能种的活庄稼的地方种树，除非是坟前。
远方三三两两错落着一些树木，除了松柏就只有柳树，树下基本上都有凸/起的小坟包。
姜芷带着芳洲来到一棵柳树边，给她指了指树底下的几个小坟包。
“你的父母就葬在这里。”
当年姜芷有想过将郭家人就近掩埋，但是城中寸土寸金，没有哪里的坟茔是不要钱的。所以她就租了一个马车带着他们的遗体来到京郊野外。
芳洲端详了这坟茔很久，并没有露出多么哀伤的神色。
她扭头问姜芷：“你怎么证明这就是我家人的坟茔？”
芳洲还没有说这话的时候姜芷就已经在坟边转了几圈，试图找出她当年为郭家人安葬时立的墓碑。可是她当年没有什么钱，没用石头刻碑，只是随便用了一块木牌子写上几个字。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就算是那块木头没有烂掉，在风吹日晒下，字迹估计也很难看得清楚了。
姜芷本来还在想该怎么跟芳洲解释，可是芳洲才不可能听她的话。
“哪个坟是我父亲的？”芳洲问道。
姜芷回忆了一下，指了指柳树最东边的一个坟包。
芳洲闻言跪倒在坟边，徒手挖起了坟上的土。
郭父的右脚是六根脚趾，不熟悉他的人根本不知道。
芳洲挖了一个多时辰，看见了父亲的尸骨，这才确认了姜芷的话都是真的。
她看着地上的白骨，跪在坟前痛哭失声。
灵芝还在路边的车上，此时芳洲身边只有姜芷一个人。
姜芷觉得自己应该去安慰一下芳洲，可是她立在芳洲旁边纠结很久，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大家都是家破人亡进过贱籍的人，像芳洲这种知道父母的埋骨地的，都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
芳洲哭够了之后才回眸望向姜芷。
她指了指坟茔问道：“姜芷，你是想靠这些让我主动认罪，好让裴昼全身而退，是吗？”
芳洲在决定杀裴曙之前就做了充分的谋划。
她确实从小就有接触过火器，对火铳颇有了解。但是她家败亡已久，大家都只知道她是个下贱的娼籍女子，就算是裴曙的火铳出了事，应该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她头上。
但是裴昼就太不一样了。裴昼如今正在负责改良火铳的事情，整个相府都不会有第二个人会比他更懂如何让火铳炸膛。
裴曙之前就跟她讲过裴昼的身世，他们两个不是亲兄弟，裴昼看不上裴曙的荒唐顽劣欺男霸女，裴曙也憎恶裴昼装模作样自视甚高，两个人貌合神离，关系也算不上和睦。
她更是意外听到过裴昼和姜芷的对话，原来姜芷和裴昼认识更早，她甚至是是裴昼故意安排到裴曙身边的。
他有这样充分的杀人动机，又曾做过这样的事情，只要她悄悄讲消息传到裴丞相的耳朵里，裴昼必遭忌惮。
裴昼毕竟只是裴丞相的继子，裴丞相怎么可能会拿他当亲儿子那样疼惜？
而今裴丞相的注意力全都在裴昼身上，她已经全身而退了，难道她要因为姜芷的三言两句再回去去自寻死路吗？
姜芷看芳洲这副模样就知道她是无意投案自首了。
她摇了摇头，回答着芳洲先前的问题：“跟裴昼没有关系。这是我和你家的事情，认不认罪是你和你良心的事情，这是两码事。”
姜芷轻轻叹息一声，准备骑着马离开此处，芳洲挣扎了一下，还是追上去拉住了姜芷的衣袖。
芳洲还在哭，脸上的泪水糊了满脸。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哽咽开口：“姜芷，感谢你安葬了我的父母。你没有受过我们家任何恩惠，我知道你这样完全是一片好心，但是……这次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帮你。”
姜芷塞给芳洲一块手帕，语气冷冰冰：“我帮你也是我自己愿意，并不是为了图你如何报答我。我之前就跟你讲过，我此来不是为了捉你回去的，你不必担心。”
话毕，姜芷掰/开了芳洲的手。
芳洲望着姜芷的背影说道：“你不要怪我。我真的没有办法。裴曙他想要灵芝的命，后来他连我的性命也想一起拿走。我只是想活着……”
在云韶馆的时候芳洲就怀疑过裴曙为灵芝赎身的用意，她跟着灵芝一起嫁进了相府，裴曙果然很快就露出了真面目。
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已经做好了要杀她们两个人殉葬的打算，她很害怕，只能早为自己做打算。
裴曙跟他的亲信说要用火铳结果了她和灵芝的性命，她听见了，所以特地在火铳上做了手脚。
倘若他不对她们举起火铳，那他的结果也未必如此。
虽然灵芝说过愿意为裴曙殉葬，但是她不同意。
她们是跟裴曙一模一样的人，她们的命要把握在自己手里，没有人可以这样随意决定她们的生死。
哪怕她们的飞羽被剪断了，可是新的飞羽总会再长出来。
姜芷听着芳洲的话有些伤情，但是并没有被她的话说服。
“我理解你想法，裴曙可能真的该死，但是你不能杀了人再嫁祸给别人。人总不能一边害着人，一边又指望对方原谅自己，好让自己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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