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星辰大海
姜芷一边吃着花生，又剥开了地瓜红色的外皮，露出里面有些发橙的芯儿来。
她吹了吹冒着热气的地瓜，“出海？海上好玩吗？我还从来都没有见过大海。”
“海上的星星比这里的还要明亮，倘若有机会，你倒是可以去看看。不过海上的船只摇摇晃晃，很多人都会觉得难受。我当时连续吐了一个月。但是后来习惯也就好了。”裴昼望着姜芷笑道。
姜芷有些吃惊：“你吐了一个月？那你一共坐了多久的船？”
“我当时是在暹罗上的岸，用了两三个月。”
“这也太久了吧！”
“还好，并不算远。我在暹罗只待了几个月，之后就继续往西走，又走了好几个月到了弗朗机。他们那边颇有一些人喜欢乘船出海，一次出海三四年的也大有人在。”
“三四年——那得走多远啊？难道世界上真的没有天涯海角吗？”
说到这里裴昼突然严肃了起来。
他本来是歪歪扭扭的坐在地上的，此时也支/起身子坐到姜芷面前。
“馥馥，你猜这个世界是什么形状的？”
姜芷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有点不太确定。
“书上说‘天道曰圆，地道曰方，方曰幽而圆曰明。’但是我觉得有点奇怪……”
姜芷左手比了一个圆，右手比了一个方，左手盖到了右手上。
“倘若天是圆的，地是方的，那地上的四个角上可就没有天了，这怎么可能？”
闻言裴昼‘噗呲’笑出了声：“那你说，有没有可能天也是方的呢？”
姜芷摇了摇头：“这不可能。你如果看过日出就该知道，太阳是从远方升起来的，天的尽头是与地相接的。地是不是方的我不知道，但是天一定是像个圆圆的大锅盖一样盖着地的！”
“有道理！”裴昼点了点头，“那就只有最后一个选择了，天和地都是圆的，我们生活的世界或许就是个圆球。”
“可是……倘若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个球，我们站在球顶的还好，能站得端端正正的，球的两边呢？球的底下呢？你去过弗朗机的，他们那里的人是侧着身子走路，还是出门全都倒立的呢？”
裴昼没有马上答话，扭过头抱着肚子笑了好半晌。
“你笑什么？”姜芷见状有些生气。
“没什么……你等我一会儿，我给你看个东西！”
一边说着，裴昼已经离开了观星台。
隔了一刻钟裴昼才回来，手里拿着一张宣纸和一块磁石。
制作罗盘需要磁石，司天监里的磁石还是比较多的。不过裴昼手里的这块磁石比较老旧，上面还沾了一层铁屑，看起来脏兮兮的。
裴昼将宣纸铺在地上，把磁石上的铁屑全都捋到了纸上。
姜芷也不知道他是在看什么，一脸好奇地趴在边上盯着看。
裴昼将装着铁屑的纸抬起来，又把磁石放在了宣纸下面。铁屑像是感知到了磁石，即便是隔了一层纸，还是一下子被吸到磁石旁边。
他又举着磁石转了一圈，即便是盛着铁屑的纸朝大地的方向倒扣，铁屑也紧紧地吸在宣纸上。
“你悟出了什么道理？”裴昼问道。
姜芷并不是满脑子情情爱爱的人，但她搜寻了自己以往看过的所有书，关于这个现象的只有一句话。
“情之所钟，正在我辈，如磁石吸铁，隔碍潜通。无情之物尚尔，何况为人……”
“……”
裴昼几乎被气笑，“我是真的没想到你看的书有这样多，竟然连这种书也没有略过！”
姜芷想起这词的出处，一下子红了脸，支支吾吾说：“我也就看了前几页。”
裴昼也没打算追究这些，他又给了姜芷一次机会。
“你再想想，有没有想出其他道理？”
姜芷看着倒扣的宣纸和铁屑又想了一会儿，突然了悟。
“我知道了！倘若这世界真的是圆的，世界是磁石，我们就像那层铁屑一样被吸在它周围！所以，弗朗机的人也都是脚踏着地面活着的！”
裴昼再次点头：“是这样的。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有人从弗朗机出发远洋，他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往前走，花了三年的时间，终于回到了他出发的地方。”
“天呐！时间竟有这样的事儿？”姜芷十分震惊。
裴昼看了看地上的吃食，随手捻了一粒花生米。
“就在那个环游世界的人出海之前，还有一个人也做过这样的尝试，不过他没有找对地方，他在往弗朗机还要往西的地方发现了一块新的陆地。这花生米，包括你之前吃的辣椒，都是他从那块新的陆地中发现的东西。”
姜芷低头看了一下碟子里的花生米，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裴昼往东边指了指：“那块大陆在弗朗机往西的位置，那应该就是在我们的东边。如果船只能穿过东边的海，大概就能找到那块陆地。”
姜芷起身立在观星台边上，朝东看看，又朝西看看，仿佛真的看到了烟波浩渺的大海。
裴昼看着姜芷的背影，低着头掰/开地瓜咬了一口。
他看见里面发橙的芯儿笑了笑，抬头叫了姜芷一声，给她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食物。
“你看这是什么？”
姜芷回了回头：“这是地瓜啊——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紫红色皮的地瓜，这瓜的模样也长得有些奇怪。”
“这种东西其实不叫地瓜，它叫番薯，只不过模样和地瓜有些相像，所以很多人也把它叫做地瓜。这种东西也是十几年前出海的商人带回来的。”
“啊？这番薯也是出海来的，它跟花生和辣椒是故交吗？”
“半个故交。这些番薯原产地确实是那块新的陆地，不过它很久之前就已经被引进了南洋。几十年前有闽南商人常在南洋来往，就带回了一些番薯的秧苗引种。这番薯一亩地能产五六千斤，相当高产！”
“如果种水稻或者小麦，即便是最好的良田，一亩地顶多也就打三四百斤，这番薯的产量竟然能比它们高十几倍吗？那番薯喜温热还是湿冷，它适合生长在南方还是北方？倘若处处都有这么高产的粮食，老百姓就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番薯对土壤和气候倒不是很挑剔，闽南、江浙，甚至连青州、豫州这样的地方也都能种。户部已经安排很多州县引种番薯了。不过番薯不及小麦和稻谷易于储存，不可能让老百姓完全放弃稻米和小麦耕种这些。”
“原来如此！”
姜芷听裴昼讲了半晌，也觉得受益匪浅。
她扭头看了看天上的群星，又远远的望着大海的方向，满脸都是向往。
“我在这世上活了二十年，突然感觉自己对这世界一无所知。”
裴昼过去拍了下她的肩膀：“这世界太大了，我们很难了解它的全貌。但是我们只要努力去了解，总能知道的更多。”
姜芷回头望向裴昼的脸：“昭回，我想去看看大海！看看海上的繁星！”
裴昼本来想一口应下的，但是话到嘴边，他又沉思许久。
姜芷只知道她家破人亡是皇帝造成的，现在皇帝被废，她的仇也算是报了个七七八八。
眼下的困顿结束了，想追求一下未来与远方就很正常。
他应该跟她说当年的事情还与裴松有关吗？
裴松这个人心机深沉很有手段，他已经关过姜芷一次了。
姜芷见裴昼久不搭腔，戳了下他的胳膊：“昭回，怎么了？”
裴昼回过神笑了笑：“没怎么，我确实也很想去，不过我们眼下的事情比较忙，否则我明天一早就可以带你去！”
说着他又叹了一口气，“大家的梦想都是星辰大海，可都难免被鸡毛蒜皮庸庸碌碌的事情绊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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