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狭隘
小宫女有些心动，但还是疑虑重重。
“可是姐姐，我已经失贞了，即便是出了宫，以后还有办法嫁人吗？”
这事儿确实难办。
虽说她的初次是给了天子，但是只要她最后嫁的不是天子，这就成了个污点。
世间多数男子娶妻都只想要黄花闺女。这些男子中也不全是三妻四妾行为不轨，却偏要对妻子求全责备的；其中有颇多都是洁身自好恪守君子礼节，只想要找一名贞静的女子白头偕老厮守终身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夫妻双方都履历清白，一生没有二心，多少人对这样的关系仰慕向往。
如若不是处子之身，那这辈子就没有获得这样美好的爱情的机会了。她自己脏了，凭什么匹配那些干净无瑕的人？
小翠挠了挠头，也飞快想到了一堆说辞，劝说小宫女可以找个丧偶的男人做续弦，倘若对方人好，两个人也未必不能幸福到老。
姜仪听见他们的对话有些恼怒，姜芷也烦躁地皱了皱眉。
最后还是姜仪耐着性子劝解：“今日之事并不怪你，你没有失贞！女人的贞洁不在罗裙之下，人生更不在男人的后院之中。倘若你怕日后没有好姻缘，大可以一辈子不嫁人，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小宫女想了想，也觉得这是一条出路：“姐姐是说让我出家，日后青灯古佛终老一生？”
姜芷摇了摇头，有些听不下去了。
“不是所有女人都必须要成婚的，民间多的是不靠丈夫也可以好好生活的女子。除了做尼姑、道姑，市井里还有很多师婆、药婆、卦婆，开客栈、豆腐坊的，摆摊卖绣品、卖菜、买肉的，多得是女人。她们之中有一辈子没有成过婚的，有死了丈夫的，还有一些男人整日不着家，有丈夫没丈夫一个样的。你的人生有很多可能性，你还这么年轻，你怕什么呢？”
小宫女听见姜芷的话神色微动，似乎对她描述的十分向往。
姜芷又道：“一生一世一双人固然很好。有人可以这个幸福过一生，那是他运气好，自然应当恭喜。倘若有人运气不好，遇见了一个错的人，那小姑娘将身子给了他，就活该一辈子受委屈，永远不能脱身了吗？”
姜芷又说起了她在市井里见过的姑娘们。
很多小姑娘都遇人不淑婚姻不幸，其中颇有一些丈夫脾气暴躁爱打老婆。难道这女孩子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就要一辈子委身在丈夫身边挨打受气吗？
她们只是运气不好，没有遇到合适的人，所以就逃走了。这难道这是一件耻辱的事情吗？
女孩子没有必要把身子给过谁过分重视，正如姜仪所说，贞洁是品行，并不在妇人的罗裙之下。
倘若女孩子都把这种事情看着如同性命，女孩子离开夺走她所谓“贞洁”的男人的成本这样高，那势必会有源源不断的女孩子陷入不幸。
姜芷说了许久，小宫女终于被说服。
她给姜仪叩了个头，希望姜仪能将她送出宫去，重新开启新的人生。
她是一个好厨子，即便是离开皇宫，在民间开一家小饭馆也可以谋生。倘若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业，自然要比一辈子青灯古佛吃斋茹素要强得多。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自然没有必要委屈自己。
安排好小宫女的事情之后，姜仪带着姜芷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姜仪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试探姜芷的来意。
“你今日来尚食局，是为了查那个混蛋的事情是吗？”
姜芷反应了一下，这才明白姜仪话中的“混蛋”指代的是谁。
“所以，馥馥姐姐，那件事情是你做的吗？”
姜芷的婶母——也就是姜仪的母亲娘家世代都是太医，姜芷那半吊子的医术有很多都是从她的这位婶母处学来的。
姜仪从小跟着母亲学习医术，本领比姜芷要大得多。她用毒用药都很有一套，不着痕迹地配点滋阴潜阳的药膳喂给新帝吃，确实是很容易的事儿。
姜仪垂了垂眸子没有直接回答，转身去墙角的柜子里拿出了两个盒子。
她将盒子打开，一个里面叠着条帕子，另一个里面装了只玉镯。
姜仪取出了那只手帕给姜芷看了看。
“今天不是那人第一次来我们尚食局生事了。这帕子的主人叫姝姝，承幸之后做着要当皇妃的春秋大梦，指望能再见那人一面，可是那人之后再来找的也不是她。等了两年，梦没醒，人疯了。”
姜仪放下手帕，又将镯子递给了姜芷。
镯子是顶好的羊脂白玉，质地温润，做工精致，并不像是寻常的宫女可以拥有的物事。
“这个镯子的主人叫小婵，也就是东宫去年亡故的于孺人，她也是我们尚食局出去的。她坏了那人的第一个孩子，被那人其他的女人嫉妒坏了。一群人整天欺负她，想要弄掉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已经在尽力帮她了，可是没有用，生产那日那人的正妻买通了稳婆，一尸两命。那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维护过她。”
姜仪将手镯和帕子重新放在盒子里装好，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柜子里。
她背对着姜芷擦了擦眼角，似乎是掉下了眼泪。
“他的后苑妻妾有很多，连生的带死的，所有有名分的人加在一起是十三个。其中宫女出身的有七个。被他临幸过但是没有给名分的人更是不知道有多少——难道我们这些人，就应该平白给他折辱吗？”
姜芷在旁边看得也有些伤情。
不用再问，她已经知道问题的答案了。
她原本以为姜仪在新帝的饮食中动手脚，是因为姜仪与成王赵慎关系亲近，所以希望新帝可以永远没有子嗣。倘若新帝百年之后膝下无子，难免要兄终弟及，将皇位传给赵慎。这样捎带着姜仪也能有个出头的机会，
而今想来，是她的想法太过狭隘了！
倘若姜仪只是为了权势富贵，那她早就嫁给赵慎了。不管是王妃还是侧妃，总归是王府的主子，总好过留在宫里任人差遣。
可姜仪是为了维护她尚食局的的这群姐妹，所以才甘愿留在这里，哪怕要牺牲自己也毫不畏惧。
尚食局能有这么个心地善良的司膳，确实是宫女们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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