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祭天神
十六年后，顺集镇。
夜幕降临，几十个高高架起的火盆将祭坛照的亮如白昼，祭坛上，摆满了祭祀用的牲畜。一盏硕大无比的巨型天灯放置在一边，精雕细琢，处处透着精美绝伦，天灯的六个角上皆挂着一盏红色灯笼，灯笼下方又垂着一截长长的流苏。六面的布上皆描画着各种喜庆的图案，不是喜鹊登梅，就是梅兰竹菊。天灯下边还有一把座椅，四周罩着轻纱，朦胧一片。
祭坛下，乌泱泱站了一群人，个个窃窃私语。安桥镇的镇长和几位辈分大的老者站在祭坛边，焦急万分。
“这蔡家的怎么还不来？难道是想得罪天神，连累镇子不成？”
“是啊，都迟了小半个时辰了。派去催促的人怎么也没个消息，真是急死人了。”
“这吉时就快要到了，误了吉时，这可如何是好？”
“是啊，这蔡家真不让人省心。”
“哎，来了，蔡家来了。”
两个轿夫抬着一顶大红花轿，小跑着赶了过来，身后跟着一辆马车，人群中自动让出一条道，花轿到了祭坛边才停了下来。
蔡老爷和蔡夫人下了马车，蔡夫人不停地抹着并无泪水的眼角，跟在蔡老爷身后，走到花轿旁，装模作样喊了一声。“我苦命的女儿啊，娘真是没用，没能护下你。”
镇长走下祭台，责备地看了眼蔡老爷。“吉时快到了，快将蔡小姐扶出来。”
两个丫鬟探进轿子，将‘蔡小姐’搀了出来，镇长看着她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靠在一个丫鬟身上，十分怪异。之前就是收到风声，说蔡家小姐死活不愿意祭天神，想到此次蔡家姗姗来迟，定是有什么猫腻，便出言阻止。“慢着。”
蔡老爷和蔡夫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蔡老爷还算镇定，干笑两声。“怎么了？镇长。”
“蔡小姐这是怎么了？”
“不瞒镇长，小女自小被我宠坏了，听说要祭天神，抵死不愿，在家哭闹过无数次，哎~可我蔡某人也不能为了自己女儿，连累全镇几万条性命啊，这才给她下了点药，不然也不会来迟，耽误了这些功夫，还请镇长和各位长辈见谅。”
蔡老爷的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几位老者听了也是频频点头。
“蔡老爷果然深明大义。”
“是啊，安桥镇乃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可不能为了这点事，而害了整个镇子啊。”
“镇长，吉时已到，还是快些举行祭祀吧。”
“是啊，过了吉时就不好了。”
“虽说误了吉时不敬，但是也不能不验明正身。”镇长指着从人群中走上来的一位老婆子，说：“蔡小姐貌美如花，蔡老爷可别拿个无盐女敷衍了事啊。”
蔡夫人做贼心虚，手心全是冷汗，双手颤抖着去拽蔡老爷的袖子，蔡老爷借着长袖的遮掩，使劲掐了她一把，并拼命给她使眼色，蔡夫人这才镇定了点。
老婆子掀开盖头的一角，仔细看了眼，才对镇长点了点头。
“祭天神开始！”镇长一声令下，鼓声震天，两个丫鬟将‘蔡小姐’扶坐在天灯下，并按照蔡夫人的要求，用了根绳子将她的双手反绑在身后。
由于时间紧迫，祭祀活动省去大半，祭师带着众人上了柱香，便点亮了天灯，燃料一点就着，熊熊烈火顷刻间照亮整个天灯。
天灯有了热空气的填充，没一会儿便徐徐升了起来。
楼亦诗被折腾了一天，好不容易模模糊糊醒了过来，却感觉手脚无力，半天动弹不得，只看得见入眼处薄纱轻飘，底下火光一片。
为什么感觉自己晃晃悠悠飘了起来了呢？过了好一会儿，天灯升上了半空。楼亦诗总算是恢复了点力气，双手拼命挣脱绳索，却半点用处没有。
另一边，蔡老爷和蔡夫人刚回到蔡府，真正的蔡小姐便迎了上来，急问：“娘，怎么样了？蒙混过关了吗？”
“自然是过关了，不然我们怎能安然地回来？”解决了这一心头大患，蔡夫人心情甚好。蔡老爷看着站在旁边的舅老爷，也是满心感激。“这次多亏了大哥，蓉儿以后可得好好孝敬你舅舅。”
几人回到前厅，蔡小姐亲自端了盏茶给舅老爷，感激涕零。“蓉儿谢舅舅的救命之恩。”
“舅舅看着你长大，哪里忍心看着你去祭天神。而且你是妹妹、妹夫的心头肉，没了你，这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说完，眼眶微红，还装模作样擦起了眼角。
“大哥，这次真是多亏了你。”蔡夫人满脸欢喜，哪还有之前的半分愁容。“对了，大哥，那女子你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舅老爷的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了今日凌晨时分，妹妹和妹夫遣小厮驾车急着接他来蔡府商量祭天神的事。
春寒料峭，薄雾未散。马车速度极快，颠的他有些倒胃，便掀开车窗，看看到了哪里，却看到一个年轻女子躺在路边，连忙使劲拍打着车厢，大声喊道：“停！停！停！”
“舅老爷，可是有什么事？”驾车的小厮赶紧勒紧缰绳，马儿嘶鸣一声才慢慢停了下来。
“去，去。”舅老爷一把推开那小厮，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到楼亦诗跟前，仔细端量，虽然穿着怪异，披头散发，但难掩姿色，得意地笑了几声，吩咐道：“将她带回府去。”
“可舅老爷，这万一是良家女子怎么办？”小厮心里鄙视，这舅老爷是出了名的色鬼，每日流连青楼，这姑娘被他带回去，哪里还有活路。
“你个不长脑子的东西，哪有良家女子敢大大咧咧睡在路边？再说她穿着暴露，定是南炎国的人，不足为惧。”舅老爷得意地笑了几声，接着说：“今晚镇上祭天神，选中了你家的大小姐，你家老爷和夫人不正在为此事忧愁吗？如果我们带回这个女子，李代桃僵，到时候他们还不好好酬劳我们啊。”
那小厮眼睛一亮。“还是舅老爷思虑周全，小的望尘莫及。”
“愣着做什么？还不打晕了带回去。”
“是。”那小厮慢慢走近，侧手为刃，一掌劈在她的颈后，楼亦诗立时晕了过去。
蔡老爷多年经商，阅人无数，这女子虽说穿着怪异，却也不难看出，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姑娘。安桥镇离明邺城那么近，别是什么落难的千金，如果真拿她顶了蓉儿，东窗事发的那一日，整个蔡家怕都要赔进去。见舅老爷又半天不说话，吓得他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难道…”
舅老爷见妹夫的脸色突变，贼眼提溜一转，笑着说：“妹夫请放心，她是南炎国的人，流落街头，沿街乞讨，我看她样貌秀丽，一下子就想到了蓉儿，才捡了回来。”
蔡老爷听了这番解释，心中的担忧并没减少，反而更加疑惑。“可她的长相并不像南炎国的人啊。”
舅老爷哑然，蔡夫人见状，接过话说：“不是南炎国的人又如何？就算是良家女子，为了蓉儿，就算是拼了我这条老命，我也会将她送去，断不会让我的蓉儿祭了天神。”
“夫人，你怎能…”蔡老爷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只愿老天保佑，这件事能够尘埃落定，哎…”
“此事就我们四人知道，那个驾车小厮，我自会给点银子打发他出府。至于那女子，临走前，我已经命人给她灌了不少迷药，等燃料燃尽，天灯坠毁，谁还认得出她是谁。”
一时没人接话，屋里寂静无声。舅老爷见状，道：“虽说困境暂时解决了，但是蓉儿今后怎么办？过了今晚，整个安桥镇都知道蔡家大小姐已经祭了天神。”
是啊，祭了天神，就是死人了，蓉儿若还以蔡家大小姐的身份活下去，岂不是昭告天下，蔡家冒名顶替吗？
“娘，怎么办啊？我不要离开你们。”蔡家大小姐扑倒蔡夫人怀中，嘤嘤哭了起来。
“为今之计，只能对外宣布，蓉儿是从远方亲戚家过继来的义女，索性见过蓉儿的人不多，这招瞒天过海应该能行得通。”舅老爷支招道。
“对，对，对外就称义女，反正养在闺中，哪里能识得破。”蔡夫人安慰地拍拍大小姐的手背，蔡小姐这才止住了泪水。
“事不宜迟，先将蓉儿送到大哥家暂避，等风头一过再接她回来。”
“是，爹。”蔡小姐也知道事出从权，为了不被揭穿，怎么做都行。
“妹夫放心，我定不让蓉儿受半分委屈。”舅老爷见计策被采纳，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这次帮了妹妹和妹夫这么大的忙，那今后自己有麻烦，他们也不好意思推脱，而且蔡家的金子银子还不任自己挥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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