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灵魂交易是他经常避而不谈的，严格说起来，市易者同执欲者算是一个系统，均不受地下那位管束。
阴阳平衡不仅需要正常意义上的收魂转世，自然也有用来买卖交易的，普通人经常愿意付出对自己而言没什么实际概念的灵魂，得到生前几十年的痛快生活。
人的欲望多种多样，权利和财富是长久以来始终占领制高点的交换对象。
齐封原对叶晓解释着，灵魂买卖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业界默认的东西，黑白也从来都不明确，市易者存在于灰色地带中，自有一番土壤。
所谓有需求就会有市场，碰到这种标记的灵魂，统统绕道走。
叶晓觉得这样对那些灵魂不公平，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灵魂有多宝贵。
齐封原则是笑笑，就算你对那些人解释清楚，他们也不会觉得灰飞烟灭是多么严重的事情。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受几十年，然后从这个世界消失，这样的诱惑比世代的轮回要大得多。
樊仔在重症监护室，还没有脱离危险期。
齐封原穿过病房的墙壁，站在樊仔旁边，如果樊仔做了灵魂交易，那他的灵魂应该是被凌魍标记的，把凌魍引出来只有一个办法，抢夺属于他的灵魂。
叶晓瞪大眼睛，面前的齐封原双手放在樊仔的身上，瞳孔颜色变换，片刻，他的双手下方隐约有雾气出现，逐渐聚拢成形，竟然是樊仔本身。
樊仔的肉体躺在床上，半透明状的灵魂正在被齐封原一点一点地拉引出来。
他看看周围，还没有特殊的变化，继续将樊仔的灵魂拽出。
一旁的监护仪产生了细微浮动，齐封原看向叶晓：“干扰它，让它暂时失效。”
叶晓赶紧过去对着监护仪戳戳弄弄，她不知道具体怎么做，但学得快，似乎只要把自己的阴气弄进去，那机器就会乱跳，可这不是他们要的效果。
她撇撇嘴，干脆直接把监护仪的电源弄松，彻底黑屏一了百了。
齐封原盯着拽出一半的灵魂，静静等了几分钟，凌魍还没现身，樊仔的灵魂醒了。
“艹……”他冒出一长串脏话，干瞪着齐封原，“大哥你真的没完了吗！我都说了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想干嘛啊！”
“你小子不老实，藏着话没说。”
齐封原审视着他，樊仔发现自己的灵魂状态居然一点都不惊讶，转头看看躺在下边的肉体，龇牙咧嘴，面向他就抱怨。
“这纱布快把我缠成木乃伊了，你趁早治好我，要不然我就把那家伙找出来，告诉你，老子一点都不拍你！”
叶晓对他这种张狂的行为也很不爽，之前被打的时候一种样，现在又是一种样，典型的缺教育。
齐封原将他整个灵魂拎出来，从走廊一路拖到楼梯间。
樊仔叫嚷的东西颠过来倒过去就是那几句，不足为惧。
大半夜的医院，楼梯道没人。
齐封原动作显得有些粗鲁，一只手按住了他，一只手并拢，在他的身上划动作，连叶晓都能看出齐封原的手指过处带起烟雾，像是烧灼着樊仔的灵魂。
楼字写了一半，木。
“你看中这个灵魂了？”
叶晓抬眼看到突然出现在楼梯上方的人，下意识地往齐封原的身后挪了挪。
樊仔停止哀嚎，见到来人如蒙大赦，挣扎着扑过去。
凌魍目光冷漠地注视着齐封原，对脚边趴着的樊仔没有丝毫兴趣。
“你的东西逼死了我的客人，我需要了解真相。”
凌魍从台阶走下，他的动作缓慢，但每一步都能走出种优雅的感觉，叶晓从齐封原的身后露出个头，内心连连发出啧啧声：这人的气场秒杀齐封原，像个贵族，反观齐封原就成了糙汉。
“无所谓，你想要就拿去，我对原因从来都不感兴趣，我只关心你给我什么好处。”凌魍瞄到叶晓，“送我的？”
叶晓抓住齐封原的衣服猛摇头，她虽然是个鬼，也是有鬼权的！
凌魍兴趣缺缺了，转而看向脚下的樊仔：“要怪就怪你惹错人，我从来不做亏本买卖，你在我这里没什么太大的价值，不值得我为你和他产生争执。”
樊仔一听心就寒了：“我为你做过那么多事，你不能这样对我啊！前几天送到你手边的灵魂你忘了吗？”
齐封原皱皱眉，隐约觉得会听到什么不得了的内容。
凌魍冷然，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不是，您不能过河拆桥啊！我为您买了那么多婴儿尸体，做成娃娃埋在地里给您收魂，您……”
叶晓掩住嘴，幼儿园的鬼火是他做的？！齐封原看着凌魍，等他回答。
“好方法，谁教你的？”凌魍问。
樊仔懵了，凌魍没给他接着说话的机会，对齐封原道：“看来我家里门户不净，你因为这个事找我？”
“我想听他的实话，还有他和你之间做的交易是否连累了我的客人。”
凌魍觉得万分无聊，他最讨厌这种婆婆妈妈的事情，转而索要报酬。
两人谈妥用灵魂互换，叶晓不得不担心，自己真的会被齐封原送人。
樊仔做的灵魂交易特别简单，用灵魂交换五十年顺风顺水的偷盗生涯，那时候他十岁。
听到这种答案，叶晓完全无法理解。
至于一周前樊仔和李树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凌魍的威压下，樊仔终于肯实话实说。那天樊仔顺利偷走李树建的几万元现金，心情大好，只是没想到会被他追上……
“把钱还给我！”
樊仔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大叔，这钱是我自己的，你凭什么说是你的啊，上边写你名字了？”
李树建没耐心和他争辩，冲上去就是一拳头，樊仔身手灵活，避开后把李树建踢倒在地，他们在医院外的巷子里打起来，最终赢的是樊仔。
他坐到李树建的身上，拿出一叠钱打着李树建的脸：“大叔看好了，这钱在谁的手上就是谁的，要怪就怪你自己不小心，让钱掉出来了。”
“你这个小偷，那是我妈的救命钱！”
“我就算是小偷也得吃饭吧？对我来说，这也是我的救命钱啊。”樊仔哈哈大笑，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极了，“你再继续挣，我告诉你，我盯上你了，你以后挣一分，我偷一分，挣一块，我偷一块，绝对不给你留。”
樊仔揉揉自己被打疼的脸，气哼哼地说：“老子跟神仙做过交易，想偷就能偷，你要不相信，我玩给你看。”
说完他就把那叠钱扔到李树建怀里，自己拍拍衣服站起来，收好剩余的，挑衅地看着他。
李树建紧紧抓着钱，瞪着他。
樊仔笑了笑，上前直接伸手拿。
不知道为什么，李树建忽然就好像被定住了似的，没有任何反应，樊仔毫不费力就从他的手中把钱顺了出来。
李树建茫然，回过神时，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樊仔越发得意，那天下午，竟然就这样乐此不疲地在李树建身上尝试了一遍又一遍。
到最后，他还自以为是的大发慈悲，抽出一百元的现金扔到他脚边：“晚上吃顿好的，我这样的人是被神眷恋的，你这种乡巴佬没人在乎。”
这些事实，樊仔断断续续地说着，但齐封原已经可以在脑海中拼凑出完整的成因。
无能为力的绝望，深陷其中的恐惧，受人支配的现实。
李树建在那天下午，被樊仔用各种方式，偷了数千次，像个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
跪在地上忍受樊仔的嘲笑，受尽事实碾压。
凌魍忽而赞许道：“孺子可教，你怎么没把他发展到我这边出卖灵魂？这种时候应该再添一把火，只要把灵魂给我，我能让他的母亲没病没灾。”
齐封原抓起樊仔，对凌魍说：“借用一会，凌晨我再给你送回来。”樊仔一惊，他可不想跟齐封原走。
凌魍做个请的手势，对这些不甚在意。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齐封原得到答案却无法高兴和放松，每次都是这样。
樊仔被控制在车里逃不掉，因为凌魍的威胁，不敢再对齐封原出言不逊，车里的气氛很压抑，叶晓对樊仔没法评价什么，她现在也有种不想说话的感觉。
“我……我那时候太小，不懂事，卖了灵魂就为了过几十年传奇的日子。”
嗯，你是该检讨。叶晓没精打采地想。
“后来我想过好多次，特别后悔，如果当年我要求的是亿万富翁，现在哪还用东躲西藏，光传奇有什么用。”
叶晓转脸想说点什么，齐封原看看她，轻轻摇了摇头。
午夜12点前，他们赶回李树建的家。
进门居然看到一向呆板的高洋文陪着李江帆玩游戏，亲爹李树建坐在屋檐底下，由妻子陈娜陪着。
院子里“父慈子孝”，画面太美。
黎幸一倚着门边的土墙，等到齐封原他们走进来才开口说话。
叶晓吓了一跳，原来门口有人。
樊仔躲在齐封原的身后，根本不敢站出来，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扑到高洋文那，求警察叔叔救命，结果给齐封原眼疾手快地揪住，反手甩进院子里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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