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原来如此。
叶晓飘在他身边，看到这个内容，顿时沉默，有点心疼徘徊不走的姜林升，她抬眼看看齐封原，见他也没什么具体要做事情的打算，就有些奇怪。
齐封原拍拍衣服裤脚站起来，告知姜林升继续在这里等等看，他进庙里帮他求一求大师。
姜林升居然信了，叶晓简直惊奇。
全程看戏的凌魍此时对姜林升略有些兴趣，上前刚要试图拉生意，齐封原就一眼看穿，抓住他的胳膊往庙里走。
凌魍诧异，举起手臂推开他的手，挑眉询问他是几个意思。齐封原和他们穿进庙前才低声说，这个姜林升在这里徘徊两年，已经没有第一手的价值，凌魍何必做他的生意。
明知是齐封原有意的说辞，凌魍也不拆穿。
跟着走到禅房，一切感觉挺奇妙，至少叶晓是这么觉得的，以前总是在影视剧中看到这种画面，从没自己真的接触过，她不是信徒，所以充满好奇。
齐封原和主持熟悉，不代表跟这里的每一位僧人都熟，所以见主持的时候，他本想回避凌魍，然而主持已经知道他今晚会来，早就等在院子中。
主持花甲之年，和齐封原在年轻时候就相识，还是由前一代继承下来的，因为齐封原会遇到很难送走的魂魄，或者是恶灵需要念诵经文的，他总来麻烦他们，一来二去这么着，从认识到至交。
凌魍不算新客，最近经常出现，主持注意过，没赶过人。主持的目光放到叶晓身上，叶晓有点如芒在背，这里的环境按理应该是不接受她这样的怨灵，全靠齐封原的帮忙。
“主持，我今天本来只是把这个小家伙介绍给你认识，没想到那么巧遇到外边徘徊不走的鬼魂，准备把他送走。”他说。
主持望着院子外的方向，明眼人均能看出这一眼似乎可以望穿墙壁，凌魍随意找个地方轻轻靠着，表面上未参与，实际耳朵竖起来听呢。
齐封原和主持说着他们自己的事情，关于外头的魂，主持一直知道，但是与之无缘，就不曾查过手，换句话说，其实他算到了最终那个鬼魂会有专门的人来带走。
齐术被送到主持的眼前，主持垂首看着他，隐约察觉到什么，齐封原笑了笑，把小鬼又往前推两步。
“这小子跟我念叨整个下午，要谈佛经，他记性很好，悟性也高，希望你开导开导他。”
主持双手合十，心中如同明镜，齐术自觉来到主持大师的身边，由着他领自己在院中的石凳坐下。
齐封原转向凌魍：“你要继续在这里听吗？”
凌魍勾唇：“怎么，怕我听出什么秘密？”
他耸肩，随便凌魍怎么样，齐封原看了眼叶晓，用眼神示意她跟自己出去，该解决外头那个魂了，实在不行就用强制的手段，总之今晚必须送走。
叶晓能感觉到他透出的一丝戾气，不安地问他究竟想怎么做，齐封原好笑地说：“你看出什么来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跟在我身边这段时间，不想着生前的事，反倒开始观察起我来。”
“因为你更有意思，我当然对你好奇，而且你虽然看着复杂，有时候也不会藏着掖着。”
是吗，他自己都没注意过。
姜林升依旧站在那颗树下，齐封原就问他，怎么不换个地方，姜林升不回答，反问他里面的大师对自己怎么说。
“我没有这方面的信仰，所以有些话不好说，我也不想麻烦大师们，以前的印象里，佛门中人应该都有慈悲心，他们愿意帮我吗？”
齐封原错开这个话题，转而跟他谈别的，比如家庭和生前的事情。
男人谈到这个，如同打开了话匣子，开始侃侃而谈，脸上洋溢着幸福和喜悦，没能维持多久，他想到如今的物是人非，自己一个鬼身更是无法离开这里就整个人颓废了。
他说妻子家人肯定会来这里看他，就算是避免触景生情，再过个几年总能等到的，他始终这么相信。齐封原和叶晓都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他对家人的信任。
“之前来带你走的人，没告诉过你，你家人已经离开人世了吗？”
叶晓一惊，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姜林升的表情却十分微妙。
微妙在没有反应，正常听见这个消息，第一次听到的话，必定会在震惊之余发怒，他很可能会大骂齐封原，然而姜林升只冷冰冰地看着齐封原，警告他不要再骗人。
齐封原了然，果然这只鬼，不是不知道实情，他是不愿意相信实情。
姜林升突然就沉默，说完那句话，自己走到一遍，把他们当成陌生人。
看来只要跟他提到家人离世，他就玩起这种态度。
齐封原哼笑，难怪白夜让他来搞，说得容易理解点，往生者很少对鬼魂动粗，他们有他们的规矩，必须要鬼魂自愿走才行。
这也解释了怨灵和游魂存在的原因，正因为往生者的特点，才造就了他们这些执能者，互补互利，齐封原对鬼魂可以做的事情远远高于往生者，哪怕有其他不对付的人追究，白夜也能将责任全推到他的头上。
真是狡猾啊，跟凌魍一样，不肯吃亏。
说回姜林升，齐封原还真没觉得这样有多难搞，总之先文后武。
“兄弟，你想吃到你家里人投胎去了哪里吗？”
“请你离开。”
齐封原平静地说：“之前每个人都告诉过你，家里人的事情，可是你不听，你可以自私的以为我们在骗你，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这种行为很可能连累她们。”
姜林升因为这句话，对齐封原正眼相看，不过仅限于“先听他说说看”的态度。齐封原见他上钩，内心有的是无奈，他见过姜林升这种，其实很好应付，利用他们所牵挂的人，就是最好的弱点。
“不相信，我给你看。”齐封原说着，当他的面，打开往生的阴界大门，“知道它是什么吗？”
男人迟疑，对他充满戒备。
阴界大门，除了有那层看起来就不普通的气焰环绕，其他同阳间无异。上边雕刻的花纹古朴繁琐，然而现代工艺，也是能搞出这种东西的，每次齐封原打开这门总会感慨，阳间事物变化万千，怎么就不见阴间也改变一下。
弄得高大上一点，下次唬人还能更加顺利，免得每次总要自己多费口舌，他向来奉行一点，能用简单的外在吓唬别人，就懒得动真功夫。
那样出力不讨好，费力费事。
叶晓如今见惯这个门，对它的出现既不吃惊也不惊喜，现在多了层感慨，她容易想到以后自己走进这扇门的情境。
齐封原扫了她一眼，她就知道自己乱想一定又被发现，齐封原瞪过她，就再次把重点放在姜林升的身上。他的语气表达地很不耐烦，内容搭配这种强调极容易使人相信。
“很可惜，你家人走的时候，不是经我的手，但我听过她们的事情，她们当时留在家中徘徊数月，因为你。”
姜林升愣愣地盯着他，半信半疑。
“心为执念所困，你所担忧的人和事，也会因你而困。我说的很直接了，还需要继续解释吗？”齐封原做出傲慢的眼神，斜斜地瞄他，希望他能从中看出些东西，从而反思自己的行为。
齐封原说：“我没工夫跟你细说，你是文化人，用用脑子，自古以来的传言真真假假，当你自己变成这种形态，就该知道其中有哪些真哪些假。你想着他们来看你，却耽误了他们的投胎，如今你迟迟不肯走，想让他们在黄泉在阴间等你多久？”
姜林升愣住，他从未想过中间会有这层连锁反应，更没想过他的不离开能造成这么多麻烦，不，他瞪起眼睛：“你在骗我！我的家人不可能死，我每天都在这里为他们祈祷！”
“呵。”他冷笑，“祈祷管用，那所有人都不必死了，对天求一求，拜一拜，万事大吉。”
齐封原说的话一针见血，姜林升的脑子暂时真没转过来，可叶晓了解他，总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太对，又说不出个错来。
后来她才想通，齐封原故意的。
明明他自己就是那个最不科学的存在，还反过来用科学解释给别人听，去忽悠别人。
齐封原打开pad，上边有白夜那边传来的照片，他刚才所说并非子虚乌有，照片上正是姜林升的妻儿在黄泉路上回望入口，等待他的身影。
姜林升抓着pad，死死盯着上边的图片，此刻根本想不到为什么灵魂能被记录，为什么这个pad可以如此神奇，他的脑子里，现在全是妻儿，他瞬间想通，把pad拍回齐封原的手中，求他让自己和家里人见面。
他终于相信，自己的家人已经离世，并且因为自己的原因被耽误，无法投胎。
齐封原心底叹息，这影像是白夜那边两年前弄下来的，存在档案中，被他调出来用的。
阴间的门就摆在面前，齐封原对着他一指：“门在这，你自己看着办吧。”
话音未落，斜刺里一道光忽然急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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