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是穆白羽。
“看到你哭，总让我觉得很烦。”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后，又回到房间继续练习钢琴。
夏季里天气的变化，往往令人措手不及。人们前一秒钟还在抱怨高温与刺眼的阳光，然而下一刻就有可能会被倾泻而下的雨水搞得狼狈不堪。当他们在慌乱中找到避雨的地方，边感慨“多好的运气啊”边弄干衣帽的时候，好像老天故意在和你作对，多变得天空又撤下阴雨的布景，过分的晴朗再度登场。
像是为了这次的“意外”表示歉意与慰问，又像是带着看好戏的心情俯视着大地上的人们的窘态。
一直待在房间里的苏夏自然避免了这场来去匆匆的雨，当然，即便被淋湿，也会有尽职的女佣及时给她洗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再端上一杯热牛奶。可是，她们都不是阿青——在苏夏心中早已是家人的阿青——她被何其芳解雇了。
何其芳给出的理由是：阿青年纪大了，是时候让她回家过过清闲的日子了。听上去好像非常的具有说服力，也表现出了女主人对仆人的关照。
可是，这是何其芳确定阿青的家中只剩下一个酒鬼弟弟后做出的决定。
对于阿青的离开，何其芳的心情加入了愉悦的成分，穆砚秋和他的两个弟弟觉得不过是少了个干活的老妇人，哦，可能他们会偶尔想念拿那个老人烘焙的松饼，在这幢宅邸工作的仆人也会感到些许不舍。而苏夏所承受的伤害却是难以用语言表述的，虽然会有其他人给她讲有趣的故事，为她烤苹果派，在她生病的时候悉心照顾，但是没有第二个“阿青”将苏夏当作自己的孩子那样去疼爱。
“希望你过上快乐的生活。”看着阿青逐渐远去的背影，苏夏默默祈祷。这个无比渴望留住阿青的小女孩此刻唯一所能做的，只有将阿青不久前送给她的连衣裙紧紧抱在怀里，任由视线被泪水模糊掉。虽然已经跟阿青约定，每个月都会写信，很快就会回来，可苏夏的心里有种强烈而可怕的感觉，她甚至不愿去想。
阿青再也不会回来了！如果仅仅只是送给苏夏一条裙子，还不足以构成何其芳间接害死阿青的理由。真正触怒何其芳的，是她无意间听到的，苏夏跟阿青的对话。————————————————————回忆片段
【时间：苏夏被虫子整哭的第二天早上
“苏夏，一个人在想什么？”“阿青。”苏夏可怜兮兮的看着阿青。
“小苏夏，你看！我用那条裙子给你做了一条合适的连衣裙。”“真的吗？谢谢你！阿青。真的是送给我的吗？”“当然了，这可是我专门给我可爱的小曲奇准备的。我去掉了很多花边，也许没有原先那么漂亮，可是你穿起来会更舒服。”比起高级定制的追求外观精美，眼前的这条连衣裙更注重穿衣者的感受。苏夏倚在阿青的腿上，提出那个已经问过阿青很多次的问题：“阿青，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这是她撒娇的一种方式，而且能听到有关于妈妈的事情。“因为你妈妈在世的时候对我非常照顾，我很尊敬她。我刚开始在这里工作时，很多人都因为我年纪小欺负我，是你的母亲一直很照顾我，她还让我私底下叫她妹妹，还有一件事，你的爸爸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呢，那一次，我整理厨柜时打破了老爷相当喜爱的一套非常珍贵的茶具，还好你的母亲替我隐瞒，说是她打碎了茶具，不然我肯定会被撵出这个家。我很尊敬也很感激你的母亲，我这样做就当是报答了。”苏夏握起阿青的右手，阿青很配合地将手摊开，专属于这两人的游戏开始了。苏夏轻轻按动阿青的手指，像是在弹钢琴。她不作声地听着阿青的话。
“你和你的母亲很像，美丽，心地善良。每次看着你，总会让我想起她……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比这儿所有的人都了解你和你们全家。我知道……你过得很辛苦。可是作为下人，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阿青，你这么说我会很难过呢。”
空气中有淡淡的花香，还有她们保守秘密般小心的欢笑声。在这充满温情的时刻，没人注意到这对亲密的主仆的雕像的背后，何其芳几乎要将丝绸的裙摆攥出一个破洞，而从她的脸上却读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和平时一样，保持着礼仪性的微笑。
她认为有必要提醒一下这里的佣人们，谁才是苏家真正的女主人，顺便赶走总是嗡嗡叫，让她心烦意乱的苍蝇。
何其芳走出雕像来到苏夏和阿青的面前，“啊！何其芳夫人。”苏夏看到她急忙要将衣裙脱下。“啊，别脱。”“……”苏夏抓着衣裙紧张的看着何其芳。“别弄得我好像童话里的恶毒后妈一样嘛。你这么漂亮，”何其芳弯下腰看着苏夏微笑，“也许我真的没有你母亲……那么能干和温柔吧……不过这不是我的本意，只是……我大概不太会处理自己的情绪吧。”何其芳说完看了一眼阿青后离开。几天后，阿青被解雇了。
苏夏默默地看着她走远。】她想着那个只在画像上见过的母亲，却完全无法想起她是怎么样的人。她的记忆里只有那个老阿青的样子。在何其芳来到这个家之后……渐渐的，连母亲的画像也全部消失了。以后会怎么样呢？她感到非常害怕。苏夏担忧地紧紧的抱住自己。
时间：又过了两年
又是一个安静的晚上，似乎与昨天和前天都没有太大的区别。巨大的天幕上缀着许多星星，看来明天的天气不会给人们的心情添上阴冷的色彩。森林中的多数动物已进入梦乡，植物的新陈代谢作用处于相当缓和的状态。这里也有在自然选择中养成夜间行动习惯的夜行性生物，此刻它们的大脑与躯体都处于兴奋状态：一只猫头鹰稳当地站在树梢，夜的漆黑并没有给它的视线带来丝毫干扰。
一只蜥蜴离开了居所，确定周围不存在危险后才开始觅食。
目标锁定——展开双翅，——扑向地面，——伸出厉爪，完成这一连串的动作只花了几秒钟。
在距离这片森林十几英里的苏宪之家，也有一颗停止了跳动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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