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懂事
这边马车刚到，便逢苏允之从宫里回来，他还穿着官服就见着自己家的小女儿从车上下来，朝着他奔过来。
苏允之笑了笑，一把将小女孩抱在怀里，“夭夭跑得这么急作甚？”
苏临涣甜甜地道，“夭夭想爹爹了。爹爹今天过得好吗？”
“好啊，自然是好的。”苏允之拍了拍苏临涣瘦弱的小肩膀，“夭夭今天怎么了？”
“夭夭想爹爹了。”
小女儿扒在他身上，那种被依赖的感觉让他都舍不得放下她来。苏允之的眼神一掠，瞧着林氏也跟着走了过来。
两人夫妻多年，只一个眼神就瞧着彼此的心意。苏允之拉了爱妻的手，抱着自己的小女儿，一家人说说笑笑的进了府。
这般光景，让伏在阿爹肩膀上的苏临涣在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以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晚间摆饭，林氏将在普陀庵的事情与苏允之一说，他就更为心疼自己这个唯一的小女儿了，一边给苏临涣夹菜一边道，“夭夭在外面受苦了，可得多吃点儿。”
林氏嗔他一眼，“今儿夭夭都快走丢了，你怎么不好好说说她，为什么要自己跟着林素那丫头到处跑呢？这会子不该这么惯着她。”
苏允之笑笑，“慧娘，这儿子得穷养，女儿得富养。你老是骂她，她就不会想着家里的好了，万一以后三言两语就被外面的臭小子骗走了，看你哭去！”
林氏笑骂：“夭夭才多大啊！你当着她的面说这些干什么？”
“这不都是迟早的事情吗？”
苏临涣眯眼，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阿爹，我要吃鸡腿。”
“好好好，这个鸡腿给你。”
一筷子夹了一个大鸡腿放到苏临涣的碗里，苏允之瞧着自己家小女儿开心地对他说：“谢谢阿爹。”他心中恨不得开朵花出来。
林氏瞧着他这模样，又气又笑，“看你美得。”
一家人平平安安，团团圆圆，大概是对她最大的馈赠。着实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永远都不要流动的好。
如是这般，苏临涣又忍不住多吃了两碗饭。
晚上入睡前，苏临涣积了食。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瞧着黑漆漆的屋子，睁着大大的眼睛无所适从，而一旁的林氏睡的有些沉，打着轻轻的鼾声。
这样的夜晚，她重生后的第一天，简直就跟做梦一样，她生怕这一觉睡过去第二天醒来什么都不在了。
可很显然，这种想法是多余的。
因为苏临涣第二天因为吃的太多拉了肚子，在屋里歇了四五天，得空出来透透气，她也只能瞧着院子里的植物发呆。
五岁的女孩儿，爹娘疼还来不及呢，哪儿能让她到处溜达。
因为拉肚子的原因，她只能吃些粥，真真是嘴里都快淡出鸟儿了。
如此清心寡欲了一旬，身子骨才康健了起来。
有气力下了床，苏临涣就嚷嚷着要去看书。
苏府是书香门第，出了苏允之的书房外，还有一间藏书的院子，里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类图书。
苏临涣昨晚没睡，也不是没有收获的。
她想过了，当年她之所以会是那样悲剧的结局，大概有两个原因。第一，就是玉如意星鸾。如果她没有触碰星鸾，如果她没有使得星鸾变化，也许太后根本就看不上她。
第二个原因，就是内忧外患的燕国局势。刘世显等奸佞弄权，再加上匈奴的骚扰和入侵，使得燕国不得不走求神这一条路。
可是她如今年纪这般小，自然也干不出什么实际的事情来，只能靠着潜移默化的方法让她爹苏允之的官途更加顺畅一些，以免最后被刘贼这样的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下了。
扶风拗不过苏临涣要去看书的决心，只得请示林氏。
且林氏见她年纪小，爱读书倒也不是坏事，“现在的女子已经不拘泥与闺房之内了，先皇开辟女学之后，女子就能见见世面，学多点东西也好。”
弱柳帮附和道，“夫人说的极是，我听说隔壁周大鸿胪家的女儿就是个诗画双绝的，在外颇得美名，闺誉极好。现在正跟那曹司马家的儿子议亲呢！”
“就你懂得多！”林氏笑笑，“夭夭既然想读书，扶风便带她去吧。”如是吩咐一番，便由着她胡闹闹，又嘱咐扶风看着她别把书给弄坏了。
苏临涣心中高兴得不得了，只差从床上蹦下来跳舞了。
她从一个十八岁的女子变成一个小孩子，她惊奇地自己发现可以享受很多的特权。比如大量翻阅各种政治类型的书籍也不会起疑。
得空，扶风带着去了那书屋，她把燕国建国初期到现在为止所有的政治策论都翻看了一边，连带着各种治理地方的政策都一个不落，甚至看了一本写满案卷的本子。
扶风见苏临涣还不知道能不能看得懂那字，只是这小摸样还真像是那么回事。她想了想，便起身起厨房取了两三叠糕点。
等再回来时，她便瞧着那玉团儿似的小女孩趴在十几册摆的乱七八糟的书上已经睡得十分香甜，扶风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夏天狂风暴雨的天气未至，炎热如焦火四起，燕京街头却已经繁华如初。
远远的东街街头，人来人往中，有一对母子背着破酒的包袱站在街头，那神情似迷茫似激动。
妇人穿着一身的粗布麻衣，眼睛却有种说不出的精明，而身边的那个个头不高的小男孩，看起来只有十岁的样子，若不是灰头土脸的模样，那五官看得出一股非比寻常的清秀。
妇人伸手拦住了一个路人，点头哈腰地笑道：“这位老爷，麻烦问一下，苏府怎么走？”
那人捂着鼻子，瞧着他们一脸厌恶：“滚滚，哪里来的两个臭叫花子！”他也不理两人的反应，扭头就走。见着那人走远了，妇人脸上的笑收拢了起来，眼中藏满了蔑视，哼道，“装什么大爷，腰间的玉佩也不过是个二流货色的！我呸！”
男孩瞧了她一眼，刚要说话，妇人又朝着一位红衣姑娘弯腰鞠躬道，“这位姑娘，请问一下苏府怎么走？”
红衣姑娘是个有教养的，可眼中还是有让人一眼看得出来的嫌弃，“什么苏府，哪个苏府？”
“这位姑娘，好说了，就是苏丞相苏允之府上。”妇人道。
红衣姑娘打量了两人一眼，“那个苏府啊，大娘，别怪我没提醒你，那个苏府不接受人要饭的，你们要是讨饭，该去灵山寺，那边是有钱的。”
妇人笑得尴尬，忙道，“我们不是讨饭，只是去找亲戚的。”
“哦，那你直走右转就是了。”
瞧着红衣姑娘也走了，妇人的脸色有些青白，她咬牙对着男孩儿说，“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等我们发达了，看她们还敢笑我们！”
男孩儿抬头看她，“娘，爹他……”
妇人呵斥道：“你以后少提那个死鬼，不赚钱也就算了，吃老娘的住老娘的，我当初是瞎了眼看上他的皮相，却不知道他是个没用的！如今你死了正好。反正，我早就不想在凉州呆了，那地方早就不是人住的了！”说完，她忽然笑起来，“不过，他临死前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我竟然不知道苏丞相跟他竟是故交，我看啊，那个死鬼也是没福气的，都不知道怎么享福，人家发迹了，他都不肯上杆子托关系，也是个没出息的种！”
妇人拖着小男孩一边走一边说，“算了，不提他了，提到他就气得我肝儿疼！源儿啊，我告诉你，这该是我们的一个都跑不了，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快走，天黑之前我们得住进苏府去，我可不想蹲破庙了。”
“哦。”男孩儿的眼神暗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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