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刮目相看
师父“咳”了一声，埋头吃花生米。汪应麟盯着白芍，温声道，“师父，您一直当我是儿子。咱们不能因为外人，父子之情就生分了。”
白芍气得一笑。没想到谦谦君子般的汪大人，还有如此一面。软硬兼施地挤兑她！她也不是被人一掐就烂的软柿子！
当下，瞥了一眼师父，又看向身旁的霍恩道，“好吧，我离开。霍师弟，我有方法让你半月内开气窍。你跟我走，我就教给你。”
“当真！”
“当真。将来咱们厉害了，就开山立派，弄个天下第一的仙宗！如何？”
霍恩凤眸放光，铿锵道，“我全听小师姐的。从今往后，小师姐你就是我祖奶奶！”白芍得意一笑，对门外抬了抬下巴，“我们走！”
师父两眼圆睁，花生米从嘴里滚落下来。忙不迭起身去拦。汪应麟比师父更快，身形一闪，已站到了白芍面前，先用目中寒光逼退霍恩，再垂了眼眸，对她慢声道，“女子不能安于内宅，有失本分。”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让白芍眉心一跳，迎视向他的眼睛。他冷冷地撇开目光，像是不屑看她。脖颈和耳朵，却已泛起了红。
师父一把推开汪应麟，“混说什么？我们小师姐是寻常女子吗？有失本分，我看最失本分的，是你！修仙的事情不好好干，整天泡在官场，去去，一边儿去。”
顷刻的功夫，师父就厌弃了大师兄，陪着小心扶住白芍的手臂，“小师姐，坐一坐，有话好好说。”
白芍垂了颈，有点戚然，“师父，弟子不孝。好在咱们相识日浅，师父失了我也没什么。往后愿师父莫要操劳太过，一切以保重身体为先。弟子就此别过了。”
师父如何还肯放，一手死死拽住她，扭头对汪应麟道，“大师兄，你这劣徒无情无义，走吧。你被逐出师门了。”说完，挥了挥手驱赶他，“走吧，快走，回衙门创你的千秋功业去。”
汪应麟的脸白了转红，红了又转青，瞅着白芍的目光，静出了一丝幽怨。
白芍撩了撩鬓边，对他微微一笑。弯起的薄唇，黑白分明的杏眼，再配上一对英气的剑眉，让她瞬间绽放出逼人的冷艳来。
汪应麟抿了抿嘴。几不可见叹了口气。低头一拍衣袖，好像掸去了灰尘似的，慢慢行到桌边，坐了下来。
“做什么？你不走了？”师父没好气地问，“二十岁的人了，一州的父母官，挤兑一个比你小的女娃，你的圣人书读到狗肚子里了吧。”
汪应麟垂着眼，语气徐徐，“师父，点菜吧。”
呵！白芍险些笑出来。她真是没想到，谪仙般的汪大人，也这般能屈能伸！不亏是师父从小教到大的弟子啊。她内心深处某种东西，被颠覆得稀里哗啦。
师父见大弟子服软了，松了一口气，自然不再让他没脸，转而开始劝说白芍。拼命将她按坐下去。白芍欲迎还拒，不甘不愿似的坐了。
霍恩见状，连忙也坐了，却被师父拍了一巴掌，“就你跟着撺掇！”
霍恩皱眉道，“喂，师父，别以为我没引气，就不是宝了。大师兄做错事，老拿我出气！”
师父被噎了一下，凶巴巴瞪了大师兄一眼，“我的确把他纵坏了。”
汪应麟起身行礼，“师父，弟子知错了。”孝顺温雅的态度，跟方才大为不同。表情也自然恬淡，如此看来，刚才咄咄逼人的模样，好像只是鬼上身。
师父长舒了一口气，祖宗们总算消停了。连忙唤来小二哥点菜。
等候上菜的途中，气氛很微妙。师父一会逗这个说话，一会哄那个开心，忙得一脑门子汗。
白芍见师父如此，实在可怜见的，渐渐也就不去在意阴阳怪气的汪应麟了。师父说什么，全都愉悦地应付着，只当什么也没发生。
只是，心中却横亘了一个巨大疑惑：陈自强是汪应麟的师父，海蛟帮知晓吗？汪应麟的背后，可是朝廷啊。海蛟帮请师父做教头，不等于让朝廷插手海蛟帮事务？沈霆将她放进白鹤部，又是什么目的呢？
白芍隐约感觉，她似乎置身于一个漩涡里。若有所思地冲汪大人瞧过去，他神色淡淡的，小口地啜着酒，目光像蝴蝶的触须一样，轻轻栖落她的脸上。
就在这时，陈师父忽然想起了什么，虎躯一震，叼着鸡腿一动不动了。如见了鬼似的，瞅瞅汪应麟，又瞅瞅白芍。在两个徒弟都要发毛时，他吐了鸡腿，皱眉问大弟子道，“大师兄，前些日子你一夜之间失了元阳，不会就是......跟小师姐吧？”
咳！霍恩一口酒呛进了鼻子里。
汪应麟和白芍同时被震傻了。两张漂亮的面孔，齐刷刷红得透紫。汪应麟咬牙恨声道，“师父，你醉得不轻！”
师父的眉头直跳，忽然嘿嘿一咧嘴，漏出一个大大的笑来。见汪应麟青筋暴跳，连忙又敛了表情，瞪住霍恩说，“你不吃菜，傻兮兮地看什么看？”
霍恩不理会师父，凑近白芍，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小师姐，是真的吗？”
“假的。”白芍深吸了一口气说。
霍恩歪了脑袋，沉吟道，“那日，大师兄体内有残余的媚药......也是小师姐搞的？”
白芍的脸黑了，不敢看对面的汪应麟，再度深吸了一口气，警告道，“霍恩！”
在她戾气慑人的逼视下，霍恩知趣地闭了嘴。气氛再度诡异万分。大家不约而同，埋头吃起了菜。不一会儿，霍恩忽然嘟囔道，“啧啧，这件事古怪啊！以大师兄的内力，居然不将药逼出来？难道也中意小师姐，搞了个将计就计？”
白芍的筷子一顿。整个人僵住了！是啊，若按师父所说，汪大人已引气入体，没道理应付不了区区的媚药啊。
她不敢自作多情，认为汪大人对她有意。那么，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她失神地朝对面瞧去，只见汪大人的眸光淡如远烟，嘴角微微动了一动。
白芍忽然就明悟了：汪应麟对越王的计策原来是心知肚明的。之所以跳进他们挖的坑，恐怕是因为......他根本不想娶岳小姐为妻吧！
可是，他堂堂的宰相之子，不想娶就不娶，至于如此自损跟她......吗？
白芍心中百转千回，滋味杂陈。
一直以来，她自认为用了下作手段，玷污伤害了一个冰清玉洁的君子，面对他时，总感觉低人一等，深深地自卑。这一刻才发现，她纵然不是无过，也根本谈不上对不住他！
整件事回想起来，还真是岂有此理！大家都是赢家，就她一人，像个傻瓜似的，几度被置于死地。她瞪着他，目光像剑花般，寒意森森。
汪应麟仍用书生的文雅，慢条斯理地品着酒。周身流淌着柔和温润的光辉。除了脸红之外，没有一点心虚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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