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罪该万死
白芍是一个婢女。年方十六,生得秀美。十岁时,被父母卖在了魏国公府,伺候的是大小姐岳冉冉。她安静本分,聪慧敏达,六年来,从未有过行差踏错,在主子中间口碑极佳。按国公府老夫人的话说,这是个小人精儿,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府里恁多的小厮丫鬟,谁也比不过她。
可是就在刚才,这个被人称道的一等婢女,干了一件罪该万死的大事:她将岳大小姐即将议亲的男子…...诱到榻上去了!
被翻红浪之时,岳冉冉和老夫人恰好经过,撞了一个正着!宛如晴天一个霹雳,老夫人险些没晕过去。
这男子姓汪,名应麟,字元瑞,年方二十,是当今宰相汪自尧的嫡长子。打小饱读诗书,才名远扬,十六岁时就金榜题名,被圣人钦点为探花郎了,如今在泉州府任五品的同知。
他的仪表是难得一见的好。脸白白净净的,长眉如鸦羽,双眸似点漆。一举一动透着清隽。为人和气而不谄媚,亲切而不失风骨,哪怕穿一袭素朴的蓝衫,也透着与众不同的尊贵。称得上“君子如玉”。
而岳冉冉,三岁能吟诗,五岁就以一首“咏月”惊艳天下。如今刚满十五,琴棋书画已无一不精。无论家世和才貌,两人都堪称天造地设。
更何况,汪宰相还是魏国公爷的弟子。魏国公爷岳臻,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做过当今圣上的老师。汪自尧当初是陪读,自然也拜了师的。辈分上讲,他的儿子就是岳臻的徒孙。与岳冉冉小姐是同一辈的,正好合适。
这样一对佳偶,实乃众望所归,早就该订下亲了。只是一年前,岳臻告老回了泉州,岳冉冉又尚未及笄,此事才被搁了一阵子。
如今,汪应麟也来了泉州出任同知,汪宰相从京都来了家书,命儿子中秋送节礼去岳府,好让岳老大人掌眼,将亲事拍板定下来。
没曾想到,汪应麟上门来了,不过喝了薄酒几盅,就跟丫鬟白芍滚到榻上去了!
一桩大好的事情,成了丑闻!
隔着屏风,老夫人望着二人扔在地上的衣裳,气得浑身直哆嗦。
而岳冉冉则是花容一变,转身离开了这间耳室。
老夫人的拄杖在地面重戳了一记,也铁青着脸,带着丫鬟们走了。
一切发生得快,结束得也快。谁也没说一句话,却让这间耳室,变得有如冰窟。
白芍下意识地抓过被子,遮挡裸露的双肩。汪应麟似乎有了一些清明。他坐起身,又深又缓地呼吸,眉头颤动着。良久才睁开了眼。
眼睛清澈,跟寒潭水一样,没有杂质。
白芍无法与他对视。她避开了目光。气氛凝固着,叫人窒息。他会怎么反应?恶心,痛骂,或者干脆掐死她?白芍一边猜想着,一边等待着随时会降临的惩罚。
然而,他什么也没说。连叹息声也没发出。过了一会儿下了榻,窸窣穿起了衣衫。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动作间有点倦怠,却并不显得凌乱。仿佛这场祸事,不过是二人的合谋似的。白芍偷眼瞧着他青竹似的背影,心情一片狼藉。
然而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后悔的。这都是命。娶不了岳冉冉,对他而言未尝不是幸事。
就在这时,汪应麟忽然转过身来,目光与她相接。如同一场狭路相逢的碰撞,白芍的心头遭了一记重击。她不知所措移开了眼睛。
而他站了一会,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这样平淡的反应,让白芍心生一丝古怪。仿佛下药害人的,并非她而是他一样。
然而,药粉是她亲手放进酒壶暗格里的。下令她这样做的是越王。跟汪应麟有什么关系?他是受害人啊…...
白芍深吸了一口气,撑起快要散架的身体。将衣物一件一件穿上。
木窗外,一轮又圆又大的月亮,浮在半空。四周的微云和夜雾,像流水似的游动。她犹如濒死之人,呆呆地仰望着外面。
门被人重重地推开了。两个婆子冲了进来,口中骂道,“小贱人,还有心思在此赏月哩!”凶神恶煞地将她拖下了榻,架起来就走。
此刻,汪大人正在国公爷的院子里请罪!
做客别家,却“收”了人家的丫鬟,无论怎么说,都是极大的失礼。更何况,那是他即将求娶的女子…...的丫鬟。
汪大人一贯自爱,持身严谨,发生了这件事,羞骇异常。从那间耳室出来后,直奔国公爷院中,无地自容地请罪…...
岳府的佣人们心思纷纭。谁能想到呢?白芍看起来乖巧灵气,竟有如此的贼心!一时间,有人嫉妒,有人气愤,有人等着看好戏。
白芍会被汪大人收房吗?还是被老夫人打死?
所有人都在急切地等待判决。
据说,汪大人愿意将白芍带回去,收作房里人;但是,国公爷不同意。白芍是国公府的奴婢,出了这样的事,府中再将她嫁出去,就是在践踏家法。
汪应麟不知得了什么失心症,一再坚持要带白芍走。愤怒的国公爷骂他不知羞耻,下了逐客令。
国公府关起门,开始清理门户。“主审”官便是老夫人,岳大小姐冷脸坐在一旁,听着。
白芍垂着脑袋,跪在地上。
审问中,白芍按照越王的要求,咬定是被汪大人强迫的。
老夫人勃然大怒。“你算什么东西?你不存心勾引,汪家孩子会正眼瞧你?来人,给我打!”
立在一旁的婆子,狰狞地扬起鞭子,抽打在白芍的背上。一下一下,皮开肉绽,传来火辣辣钻心的疼。
老夫人厉声骂道,“你以为跟人家睡过一觉,就能被抬进汪家做姨娘?做你的大头梦!说,是你勾引了他,还是他强迫了你?”
“汪大人酒后失德,强迫于我。”白芍脸上冷汗密布,咬牙说道。
老夫人怒极反笑,鼻孔里直喘粗气儿。若是白芍先勾引,事情尚有转圜余地。毕竟,天底下哪有忍得住腥味的猫?可若是汪应麟强迫在先,就说明此人品行不端,不堪托付了。
老夫人不肯相信是后者。
汪应麟是她看着长大的,从小就相中了要做孙女婿的,他怎么可能作出这等丑事!
一直冷漠端坐的岳冉冉忽然开口道,“祖母,此事不管谁主动,谁被动的,已无深究的必要。”
因为汪家这门亲,她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了。
老夫人神色一黯。她了解孙女的意思。这孩子自小性子古怪,曾扬言非清白男子不嫁。如今汪应麟跟婢女做了那等腌臜事儿,她岂还会瞧得上?
想到这里,老夫人的心中宛如被掏空了一块。身子颓唐地软了下去。
她抿着嘴瞧了白芍半晌,低沉了声音说,“下作背主的奴才就不该活着!刘妈,给我打!打死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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