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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枯槐木坠铃


“小魏……”李家大嫂略有些颤抖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我回头朝她点点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并示意她关上屋门不要出来。

        我从贴身的包裹里取出一把杀猪刀,这年头经天天见血的东西着实难得。本来当初的时候我也想像师傅一样整一把威武点的大刀,可惜不是战乱年代,不过好在这杀猪刀极为好用,煞气也极重,往往遇到邪佞都能够无往不利。

        三年前我下山之后一直为了营生打拼,一身本事也并未有用武之地。但师傅对我说过的话却时常萦绕在我耳边:“这年头,什么东西都能丢,唯有三样东西要勒紧了裤腰带栓好喽。一件是命,一件是吃饭的家伙,还有一件就是心。”

        说实话,我们这一行已经没落了。祖国大江南北,盗墓的我也见过,懂些茅山术的我也认得一两个,就连原来做考古的老秦也与我极谈得来。但我一直没有见过除了我们一脉以外真正的葬师,还记得刚下山的时候途遇一场土葬,本以为可以见得同行,谁知葬礼只是简简单单的举行,根本无人在意那些他们眼中所谓的繁文缛节。

        炎黄时期无从考究,商周、春秋包括之后的朝代,土葬制度盛行,但凡人死,都讲究清沐浴正衣冠,帝王之家更是铺香陈器,一系列都有着相应的规矩,一旦不按照规矩来,轻者死后不得安宁,重者则是尸变或者魂变。同茅山一道、佛门超度一途又有着本质的区别,葬师一行原本也有着属于自己寻龙问穴的本事,但也已经埋没在了岁月里。现在能够留下的都属于一些皮毛,不得不感慨一句,中华源远流长的瑰丽文化,现在还真正的存有几分?

        言归正传。

        杀猪刀在手,我胆气足了几分。敲门声持续了几分钟,我又听到了之前息了的唢呐声再次响了起来。喝了一口气暖暖略有些冻僵了的手,我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透过狭小的门缝往外看。借着朦胧的天光,我看到外面已经空荡荡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漫天大雪,风如同出鞘的利刃。我快步退回屋内,见李家大嫂正坐在桌边惴惴不安,连忙出言安慰了几句。

        “现在外面风大雪大,那东西估计暂时不会来了。保险起见,今晚你先不要出门,在家里找些白蜡烛和绣花针来,顺便准备三个碗,里面盛水个五分。”我朝着李家大嫂道。

        我走到李老大的床边,他现在的状况极为糟糕,我从贴身的包裹里取出一小块黄泥在手掌中碾碎,又从桌上的杯子里沾了些水稍稍和了和,然后抹在了李老大的额头上。过去所说的入土为安,其中的土指的便是这黄土,黄土有镇魂安心的作用。李老大现在的魂被勾走了几分,也不知丢的是哪几魂,我只能暂且靠着黄土把他剩下的魂魄安抚下来然后再作打算。

        可惜,最晚到明日午间,如果我不能够把李老大被勾走的魂给找回来,他绝对熬不过去。李家大嫂的动作很快,她把家里的绣花针都找出来了,一共只有五根,我不由蹙眉,如果今天在这里有着九根绣花针,那么今天这里的形势就能够好转几分。我从小在山里长大,对黄皮子也有几分了解,它生性狡猾,一次不成肯定还有下次。今天它再次光临李家,可能是昨夜它的目的并未达成。

        它三番两次的光顾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我摇摇头,更想不通的则是黄鼠狼一类的生物吹唢呐(喇叭)又是为了什么?

        我示意李家大嫂端一个装着水的碗放在了李老大床边的一张板凳上,然后将三根针并齐拿好探到李老大的嘴边。我伸手捏住李老大的腮帮子,并让李家大嫂帮忙用手捂住李老大的鼻子,为的就是让李老大用嘴巴呼吸。三根针头尾都沾三口李老大的气,我拿在手中轻声喊了句李老大早些回家来,便把三根针一道放在了碗里。

        钢针叫魂是一种很常见的手法,南方许多家庭的老一辈人都懂,并不高端,想凭借这个叫回李老大丢掉的魂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也并不是毫无用处,至少有东西想来再勾走李老大剩下的魂就很难得手了。我之前让李家大嫂去找锡块的事情今夜是无法做到了,本来锡块可以配合钢针使用,说不定能够找出黄皮子真正的藏身窝点,并且能够找出是哪只黄皮子勾了他的魂。

        我走到桌边,把一根白蜡烛上的蜡给切下一小块,然后碾碎一部分用一个小碟子装上放到了院子里,剩下的则被我放到了随身的包裹中。既然黄皮子出现的地方是乱葬之地,那就肯定会亲阴不喜阳。但凡是要成精的东西,受其成长和生活的环境影响最重。

        黄皮子听封的时候便会想办法叫人封它,往往会问其像不像一个人。我年幼时候听师傅说过一件事,有一次一只黄皮子看到一个农民在种地,它就变成了一个挺风骚的女人上前想要勾引农民封它,谁知道它才问了一句自己像不像个人,农民就一锄头挥过去骂了句逗俺嘞,俺媳妇快来给俺送饭嘞。黄皮子吓得连忙恢复了原形撒腿就跑,后来我师父逮到它的时候发现它的窝就在镇上的一家发廊后面。

        可见不仅仅是孩子会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就连动物也会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谁家养的狗不像它主人?就连赖子养的狗也会变成一条赖子狗。

        剩下的李老二和李家二嫂各用一根针入水,我嘱咐李家大嫂这水不能打翻,能不碰碗就尽量不要碰碗。

        “李家大嫂,我趁着还没到午夜跑一趟乱葬岗,白蜡我放在院子里,要是有东西再来敲门你就甭管,它要是到了院子里肯定会先去吃蜡。你把李老二他们的房间门给锁上,然后到这间屋子里来,也把门给栓好。不管谁来敲门你别应它也别开门,就算是我来了,你也别开门,等到明天天亮了,鸡叫了你就先给屋子里开灯,并且找红蜡烛或者煤油灯点上。”说完这一切,我扯过包裹就出门去了。

        这一次一路沿着街道出了镇子倒再也没有发生什么,黄皮子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小短腿的在大雪天里扛着个唢呐健步如飞确实是修炼有成。我觉得自己给自己开得这个玩笑挺逗,便勾了勾嘴角。就在这时,一阵响亮的唢呐声从我的背后响起,我撑着伞的手刹那攥紧,右手闪电般地从腰间抽出了那把饱饮过鲜血的杀猪刀。

        唢呐声就在我身后约莫十米开外的距离,逗逼黄皮子吹得挺欢,我缓缓地转过身,视线落在了黄皮子身上。从小到大我听过黄皮子的故事很多,其中不乏穿衣学人,十里迷魂的经典,但说我又没有亲眼见过,我只能摇摇头。所以看到面前的红眼镜黄皮子戴着个貂皮小帽,身上裹着件精致的小袍子。看了眼自己身上破旧的衣服,我叹了口气,自己混得都没有一只成了精的黄皮子好。

        “我像不像一个人?”黄皮子猩红的小眼睛在黑夜之中闪着寒光,它停下吹奏,突然口吐人语。

        “不像!”我有心逗它玩,跟我心中想的有所出入,但现在这只黄皮子想要我封它,主导权还是握在我手里。

        它露出一抹凶光,不过很快就收敛了下去。

        “我像不像一个神仙?”它裂开嘴,我模糊间看到了几颗锋利的牙齿。

        “像你个破葫芦!”我终于大喝一声骂出口,这小东西贪心不足做人不成更想一步登天借人命数升仙,做它个春秋大梦。果然我一骂出口,黄皮子立刻如遭雷击,趴在地上仿佛是受了重伤。

        我也是事后从老一辈人那里问来这个原因的,黄皮子一旦求封失败会遭受创伤。轻者就是损失一些道行,重的话就会损伤根基。

        我立刻把手里的伞收起,然后冒着风雪提着杀猪刀朝着黄皮子一步一步地逼近。黄皮子看样子疼得厉害,一直在那里打滚嘎嘎嘎地大叫。我肯定是趁它病要它命,迅速跑上前去一把掐住了它的脖子,手上的杀猪刀更是迅速抵在了它腹部最柔软的一块。为了防止这东西放屁我还刻意把它提着的高度稍稍下降,免得给它机会对着我的脸来上一发。

        “说,你有没有勾人的魂!”我当即逼问道。

        黄皮子的眼睛里明灭着不甘的凶光,我见它一直死死地盯着自己,手里的杀猪刀立刻加了几分力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黄皮子立刻挣扎了起来。我用力攥着它的脖子,知道这东西今天是不会服软了,手起刀落给它来了一个通透。

        看样子我还是得走一趟乱葬岗。毕竟如果只是黄皮子盯上了李家人想要听封,并没有必要去勾李老大的魂。再者黄皮子按理说只能够迷魂,勾魂这玩意儿对它来说有些高端了。

        我提着杀猪刀撑伞继续朝乱葬岗方向去。死去的黄皮子被我绑在腰上,一边走它一边淌血。作为寻常精怪,杀一儆百总是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大雪天路难走,走了整整靠近两个小时我才得见路两旁开始有零零散散的墓碑了。我知道现在离乱葬岗已经很近很近了,便停在路边朝着前方眺望。

        常言道,葬地必有槐木,槐树的茂盛和数量的多少可以间接反映这块乱葬岗的阴气浓重程度。我凭借树影大致数了下,近处就有四五株。深吸了一口气,我收好伞,加快脚步朝前去。乱葬岗之类的地方说怕其实我也并无惧意,学师的时候经常被师傅赶着到山脚下的一处乱葬岗过夜。

        大约走了有一百多米的样子,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传来,大晚上的风吹得这么劲,铃铛声竟然不显激烈。我深吸一口气又闷头走了五六十米,眼前出现了一幅让我诧异的画面,一株枯死的老槐木半倒在地上,树干已经显得有些空洞,在其最高处的一根枝桠上正悬着一个碗口大的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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