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黄大仙夜叩门
二十三年前的冬天，我同老秦北上，遇到大雪停留在当时还是一个小镇的宿迁。在旅店荒瘠的年代，能够住店就显得格外幸运。
犹记得那日我们找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五点出头天地间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北风咆哮着裹挟着雪花往我们脸上招呼，我们几乎成了雪人，旅店老板看到狼狈的我们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寒冬腊月的，一房难求。当时只剩下一间靠着后门的单间了，我们两个大男人无奈之下只能够在一起挤一挤，希望隔日风雪熄了再继续赶路。问老板要了两个菜，就着随身带的烧酒和干粮简单的吃些便准备早些休息。
老板娘是个挺能干的中年妇女，我跟老秦在吃饭的时候她又抱着一床被子进来让我们凑合下，毕竟两人挤一张小床确实显得有些为难。她让我们再搬了一张桌子进来，说是一会我们吃完了把桌子一拼，另一床被子给摊在上面就可以睡了。
老秦喝了几口烧酒，身子顿时暖了些，话腔子也就打开了。他本是个下过乡的知青，却偏偏好妖魔鬼怪这一口，如果他能够活到今天说不定也能够成为灵异小说大家了。可惜，在九四年我们西北一行的时候，他没能回得来。
“老板娘，苏北这么大块地方，就没几个故事来讲讲？”他心肠不坏，想要答谢老板娘却又找不到个搭话的理由，这不正好能招呼老伴娘坐下来拉扯两句嘛。
“要是不嫌弃，一块坐下来喝一口，老秦去把老板也喊来。”我笑着推了推老秦。旅店本身就不大，住满了人之后老板就早早关了门，给那些住户烧了热水之后也闲着没事。老秦跑去一喊也乐呵呵的就来了，还不忘带着一碟子猪头肉和两斤热乎的黄酒。
我忙招呼着老板坐下，四人添了酒，聊了两句就热乎了也不觉得冷。老板娘酒量不错，妇女之间本身消息就流传得快，谁谁家今天闹腾了，谁谁家今儿个怎么着了，妇女们总喜欢唠嗑。这不老板娘一口黄酒下肚，便给我们说了一个近来挺邪乎的事儿，我也是头一回听着。
老秦自然是最感兴趣的，我瞅了他一眼，果然这老小子正吧唧着花生米儿一脸期待。
“就在前几天，距离这里不远的一处乱葬岗晚上传出了办丧事时候的喇叭声，那晚镇上的李家兄弟俩正好从那里经过，回来的时候吓得面色铁青。这两天都说不出个话儿来，你说邪乎不邪乎？”老板娘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说得绘声绘色。
“邪乎，邪乎！”老秦笑着附和道。
“这还不是最邪乎的呢。”老板娘迷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就在昨天，李家兄弟晚上才睡下，李家二嫂关了院子的门没多久，一家人就听到了敲门声。”
“你们知道咋滴吗？”说这句话的时候老板娘脸上也挂上了一抹惊恐的表情。
“咋滴？”
“她一开门外面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我都跟你说了，那准是她听错了！”老板这时候打断了老板娘的话，“现在可是社会主义，相信毛主席连鬼都不敢照面，他们李家俩兄弟准是做了啥子亏心事，瞎紧张。”
“去去去！”老板娘推了一下旅店老板，继续说道：“你们知道不，敲他们家门的不是人！”
“是鬼？”老秦连忙问道。
“不是！”
“不是鬼，难不成还是神仙啊！”
“都不是！”
“不是鬼，不是神，难不成还是个隐形人啊，哈哈哈哈！”老秦这么一说，我跟老板也乐了。老板娘狠狠地剜了老秦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是一只黄皮子！”
“黄皮子？”我微微一愣，继而问道：“这黄皮子眼睛是不是红的？”
“红眼睛黄皮子？哈哈哈，小魏你也是不懂装懂，这个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黄皮子？如果有肯定是新物种了。”老秦喷了一口酒气，咧嘴哈哈大笑。
我看向老板娘，眼睛里露出询问的意思。
“我也不知道，这李家出了这档子事情，就天天关着门。听说李家二嫂这两天身子骨也不是很好，怕也是惊得魂都掉了。”
“能不能带我去看看！”我一口闷了碗里剩下的酒，朝着老板娘询问道。
老秦是典型的叶公好龙，一听说要去李家顿时就收敛了笑容，一副今天外面太冷了，大风大雪的就别瞎折腾的样子。
我也不管他，见旅店老板和老板娘都有些不愿意，我也就笑了笑没有多言，只是问了句李家怎么走，又问老板娘讨了一把伞，然后取了随身的一个包裹就走了出去。
外面的风雪急促得不得了，雪花夹杂着冰碴子打在伞上噼里啪啦的。大晚上的街道上连人影都没有，加上那时候还没有路灯，看路也就只能够借着朦胧的天光。
李家住的地方距离旅店也不远，作为有两个一等劳动力的家庭，李家可以说小日子过得挺滋润了。我敲了一会门，里面有动静却始终听不到脚步声，看来李家确实是怕了。
“李家二嫂，开个门，旅店张老板跟我说了你家事情，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的！”我大声喊了句。
里面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没过多久终于传来了脚步声，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她先是开了一条缝，见到在打着哆嗦的我连忙把我迎了进去。进了屋子，我才缓过一口气来。
简单聊了两句，才明白今天开门的是李家大嫂。她也是白日里才从娘家赶了回来的，家里出了这档子事，她一个妇人家的也一时间没了主意。找神婆来看了看，神婆钱收了却跳了一会硬是没整好，最后撂下一句这是李家的劫难就甩手走了。我安慰了她两句，说让她带我去看看李老大和李老二。
李家大嫂也是个心善的人，她先带我去了李老二的屋子。李老二已经睡着了，李家二嫂也迷迷糊糊的和衣躺着。李家大嫂敲门得到允许后带我进去，我才发现李老二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要严重多了。李家二嫂还好，只是惊魂未定，我跟她说话的时候她也能够答得上来，就是整个人有些虚弱。我探手在她的额头上摸了摸，她有些发热，这是惊热，热度越高表示受到惊吓的程度就越大。
“我能把他们医好。”我心里有点数，便对李家大嫂说让她带我去看看李老大。她眉宇间的忧色稍稍少了些，连忙带着我去李老大的房间。
到了李老大的房间，李老大的症状要比李老二的症状严重多了。我走到床前探手在李老大的鼻子底下探了探，只见李老大已经是有出气没进气了。估摸着如果不采取些手段，肯定是挨不过今晚了。
“我家的能不能治？”李家大嫂目光中充满了急切。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到一边说话。
“李大嫂，你信不信得过我？”这句话本就是不该问的，李家大嫂能够放我进来已经表明了对我的信任。
李家大嫂点点头，她现在也无可奈何。找赤脚医生过来看过了，一点起色也没有，如果送医院，大雪天的，李家兄弟现在的状态也吃不住。
“我问你一些问题，你得如实回答。”我接过李家大嫂递给我的热水，神情凝重道，“李老大和李老二那天去了哪里，怎么会那么晚回来？”
“那几天我回娘家了，只记得回娘家之前他说孩子们过些日子就要回来了，他跟老二想去离镇子几里地的一处林子里整些野味。”
“什么野味？”我心中一动。
“就是些野兔子。”
我想了想，二者之间也没有构成什么联系。只得继续问道：“他们经过的乱葬岗是去那片林子的必经之路？距离那片林子有多远？”
“也不是必经之路，只是绕路要夺走半个钟头，当时天又冷，他俩胆子有大，自然会从那里走。距离那边林子，呃，大概有一里地的模样。”
“昨晚上来敲门的黄皮子是不是红眼睛？”
“你怎么知道的？听二妹说胡话的时候就听到她一直念叨红眼睛。”
“你们一家人不是招了鬼了，是招了妖了。”我把实情讲出，李家大嫂硬是吓了一跳。
“黄皮子这东西最容易成精，你不要怕，我今晚就去会会它。李老大不止是惊魂不定，怕是三魂七魄也被勾走了几分。我不是道士，对招魂聚魄有些外行，你想想看这附近有没有懂的，赶紧去请他过来。”
李家大嫂眼泪落了下来，她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一听说自己丈夫被黄皮子勾了魂，立刻就掩不住眼泪了。
“你快去吧。顺带着再找些钢针和锡块回来。”我吩咐完之后就让她给我指了指方向，准备出门去那乱葬岗。
我打开屋门走到院子里，还没走上两步，就听到了一阵模模糊糊的喇叭声在院子外响起，紧接着又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只是这敲门声显得比较奇怪，像是从门的下半部分传来的，沉闷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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