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放下屠刀
看着四周破败的房屋，苏白几乎不敢相信，这里就是地图上那个曾经出名的旅游景点，喀拉市。
在家乡的时候，苏白就曾经听说过这里的传闻，有人说这里是人世间最后一片没有被世俗污染的土地，是纯净之地，是人间天堂。
可是这里的人呢？
街道两边的楼房似乎许久没人住了，有不少都已经坍塌了一半，楼房的门口便是一辆辆生锈的汽车，再也不能动弹，不远处的工厂，更是衰败，甚至连大门都洞开着，几只老鼠就挤在门口晒着太阳。
电视里面的喀拉市，虽然距离江城有些差距，但跟青州的经济情况应该是差不多的，可是眼下……
这里只有贫寒，只有荒凉。
站在废弃的楼房之上，看着远处的羊群，苏白忽然眯了眯眼睛。
远处的羊群背面，是几个穿着灰色衣衫的牧民，他们头发蓬松，衣衫陈旧，面如土色。
可是在这些牧民之中，却有那么一道不同寻常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童，穿着一件破旧的红衣，衣服的颜色已经褪得发白，袖口和裙摆都磨损得厉害。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很久没有梳理过，甚至脸上还带着陈旧的伤痕。她的眼睛很大，却空洞无神，仿佛看透了世间的一切。
她行走在牧民之中，可是没有任何一个牧民发现她。
因为她，也和王东一样，是一个厉鬼。
苏白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她，眉头越皱越深。
这个小家伙不一般啊。
红衣厉鬼世间少有，而像是苏白一样能够坦然行走在阳光之下的，更是稀少。
这小家伙，还是苏白遇到的第一个！
她的样子十分年轻，但眼神却透露出一种沧桑感，仿佛经历了无数的岁月，这两种状态诡异而又和谐的出现在她的身上。
女童也注意到了苏白，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只见这女童轻轻一跃，跳过了牧民，跳过了羊群，来到了苏白的身边。
她走到苏白面前，仰起头，用一种稚嫩却成熟的声音，怯生生的说道：
“你也是去西北的吗？”
苏白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的目光依旧空洞，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他也的确不需要关心。
女童似乎对他的沉默并不在意，她自顾自地说道：
“我叫小西瓜，你呢？”
苏白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小西瓜似乎并不介意他的冷淡，反而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歪着头，仔细打量着苏白，仿佛在试图看透他的内心。
“你看上去好像也不大啊？应该是最近才死掉的吧？看上去我比你小，实际上我可是比你大不少哦！我可是民国那会就死掉了。”
自言自语一番，小西瓜又好奇地问道：
“你为什么去西北？”
苏白依旧沉默，他的目光越过小西瓜，看向远方。
那一片无尽的荒原，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他为什么要去西北？还不是为了妹妹？为了父母？可是这些话，他是懒得对别人说的。
小西瓜见他不答，轻轻地撇了撇嘴巴，像是哀求又像是自怨自艾一般说道：
“一百年了，我一百年没和人说过话了，你能不能和我聊聊？”
她根本不敢大声。
她是一个红衣厉鬼，是世间少有的邪物，可是她面前的苏白，却要比她的邪气更加旺盛！
她根本看不到苏白的面容，因为在她的眼中，苏白浑身上下那股极为浓郁的血煞之气，正不断翻滚着！
而这，却只是苏白的常态，他甚至已经算得上很克制了。
只是苏白依旧不回答，沉默的看着她。
小西瓜只能轻轻叹了口气。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沧桑，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她低下头，轻声说道：
“原来你也是一个苦命人啊……那既然如此的话，我们一起吧？我也要去那边。”
苏白听到这句话，心中微微一动。他转过头，看向小西瓜指着西北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小西瓜说的那句话很对，成为厉鬼的每一个存在，谁又不是苦命人呢？他们每个厉鬼的背后，都是用血泪难以写尽的哀伤！
那些故事或许充满了痛苦和绝望，或许充满了仇恨和执念，但无论如何，都是他们无法放下的过去。
只是……
小西瓜这么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娃娃，看上去撑死了也就八九岁的模样，可是说起话来却是如此的老气横秋。
不……不仅仅说话。
苏白虽然并没有仔细看小西瓜，但是他的注意力却一直放在了小西瓜的身上，对于这样一个横空出现在大漠之中的小家伙，他一直有着极高的警惕。
就刚才这么聊下来，苏白也发现了，小西瓜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眼神，都有点过于成熟了。
看模样小西瓜只不过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娃娃，可是看言行，她根本就是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太太！
有点古怪。
这是小西瓜自己的原因，还是西北的原因呢？
只是，虽然对小西瓜有所怀疑，但苏白并没有急着开口追问。
他不喜欢别人追问他的事情，自然也不想去追问别人的事情。
从这个名字就能够看得出来，小西瓜的人生应该也很苦。
民国……
那种年头，没有名字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穷到根本活不下去的人，走到哪儿就乞讨到哪儿，换个地方就换个名字，万宛如无根浮萍一般在世间漂泊流浪，另一种，则更为凄惨。
他们因为种种原因，从小就没了父母，只记得父母给他们起的乳名，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叫什么。
想到这，苏白低头看了一眼一直紧紧跟随在他背后的小西瓜。
难不成，小西瓜就是这样的人么？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走在西行的路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四周的景色依旧荒凉，羊群已经翻过了山丘，消失在了远方，那些牧民还在羊群背后，不断捡拾着留下的羊粪。
只是天色已经开始发黑了，夜晚就要到来了。
小西瓜的红衣在风中轻轻飘动，仿佛一点灯笼，而苏白的一身红衣，宛如一抹血浪。
“你又是什么原因要去西北？”
苏白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
小西瓜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年代。
她也像苏白一样，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远方。
苏白也是沉默。
又过了许久，小西瓜这才收回目光，低着头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可怜孩子一般，蹲在地上，看着脚边已经枯黄的野草。
她缓缓的叹了一口气，那语气简直如同老太太一般沧桑，一般无奈：
“唉……我……我有些累了。”
累了么？
厉鬼已经没有了躯壳的束缚，只剩下魂体，当然不会是身体累了，所谓的累了，难道是心累了？
只见小西瓜缓缓抬起头，用平静却又沧桑的眼神盯着苏白，缓缓说到：
“我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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