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这个时间点还不算太晚，巷子里偶尔会有一两个行人经过，旁边的住户也大部分还亮着灯。
或昏黄或暗白的灯光穿透各式各样的窗户玻璃，隐约能看到走动的人影，莫名有种温馨的感觉。
晚上刚下过一场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还残留着一滩滩掺着泥沙的积水。
沈络不想弄脏鞋子，收回目光低头看路，脚步轻巧地绕过一个个小水坑，像个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郁呈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郁呈的腿比较长，沈络感觉这人看起来也没有走得跟快，可是她得时不时小跑一段才能跟上。
九月的天气依旧变化多端，雨说下就下。
感觉到有水滴砸在脸上，沈络连忙从书包里摸出一把折叠伞。
破旧的伞面上印着“永和超市”几个大字，伞柄有些生锈，沈络费劲地把伞撑开，雨势猛地变大，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往下砸，越下越密集。
见郁呈没撑伞，她来不及多想，连忙快步跑过去，举着伞要帮他遮一遮。
可是郁呈个子太高，她这把小破伞的伞柄又不够长，沈络只能费劲地把伞尽量举高一点，这才勉强遮住了郁呈的头顶。
她调整好姿势把伞拿稳，加快脚步往前，郁呈却忽然停了下来，漆黑的眼眸隔着雨幕盯着她打量，似乎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络连忙折返两步，重新把伞移到郁呈头顶，顶着那道黑沉沉的视线开口：“没多远了，我们快点回去吧。”
“不用，你自己打。”郁呈的声音依旧很冷淡，在暴雨的嘈杂声中显得有些不真切。
说完他便没再看沈络，大步走了出去，步子明显比之前迈得要快。
沈络不想让他淋雨，连忙举着伞去追，可是郁呈越走越快，她只能跟在后面跑。
雨势越来越大，伴着不断变换方向的妖风，毫不留情地往人身上砸。
那把伞的作用几近于无，两个人很快都湿透了，沈络却还是执著地举着伞，想着多少能遮一点。
经过一个巷子口的时候，风向忽地一转，本就摇摇欲坠的伞面被吹得翻折过去，生锈的伞柄也在折叠处断开了，翻折的伞面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大雨倾盆而下，沈络被雨水浇得有些睁不开眼。
伞面飞出去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呆滞，反应过来之后便连忙去追，想把它捡回来。
她只有这么一把伞，也不知道伞柄断了还能不能修。
前面的郁呈再一次停下脚步，看着沈络在暴雨里追着那把断了柄的破伞到处跑，画面莫名有些滑稽，但他脸上没有一丁点儿笑意。
那阵妖风像是故意戏弄人一样，一会儿变一下方向，沈络追着伞跑了好久才把它捉住。
坏成这样，现在是不能用了。
沈络把被风吹翻的伞面翻折回来，小心地收好，一抬头便又撞上了郁呈的视线。
莫名的尴尬和羞耻忽然淹没了她，不知道郁呈会不会觉得她这样子很搞笑。
郁呈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沈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有些懊恼地想，不过是一把破伞而已，吹走就吹走了，干嘛还要这么大费周章地捡回来，又不一定能修好。
要是没有被人看到的话，她倒完全不会觉得丢人，因为这些年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可是有郁呈在旁边，她就控制不住地感到丢脸，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涌。
冰凉的雨水拍在她脸上，脸颊的烧灼感却越来越重。
郁呈仍旧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沈络避开他的目光，到底也没舍得扔掉这把坏了的伞，抱在怀里闷头往前走。
雨势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路面上的雨水来不及排进下水道，越积越深。
沈络从头到脚都已经淋透了，乌黑的头发一缕一缕地贴在面颊上，衬得她脸色有些苍白，平日里宽松的校服此刻也全都湿哒哒地贴在身上，让她看起来格外瘦弱。
鞋子里早已灌满了脏兮兮的雨水，裤脚也全是泥水，沈络没再去特意避开水坑，深一脚浅一脚地小跑起来。
郁呈一言不发地跟在她后面，见她跑着跑着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眼看着要摔倒，这才快步上前扶了她一把。
沈络猛地挣开他的手，用力扔掉怀里的伞，抱着膝盖蹲了下去。
瘦削的后背微微颤抖着，雨水和眼泪汇聚在一起，顺着下巴往下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不想这么狼狈，更不想被郁呈看到她这么狼狈的样子。
她明明最擅长的就是忍耐，这些年不管受了什么委屈，她从来不肯掉一滴眼泪，只是咬牙更加努力地去学习，期待着有一天能从困住她的环境中挣脱出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铺天盖地的委屈和羞耻伴随着雨幕往她身上压，压得她抬不起头。
密集的雨滴砸在路面的积水中，开出一朵朵白色的花。
模糊的视线中，一身黑衣的少年似乎是在她面前半蹲下来，冷白的手捡起她身边那把坏掉的伞，淡漠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我帮你修。”
沈络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茫然地扬起脸，纤长的睫毛湿漉漉的，上面还挂着几粒细碎的水珠，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错愕。
郁呈拿着伞直起身，难得又重复了一遍：“我帮你修，回去吧。”
沈络晕晕乎乎地站起来，游魂一样跟在郁呈后面回到了那栋破旧的小楼。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沈络默默消化着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
那些莫名的委屈和难过仿佛随着郁呈的一句话通通消失不见了，可她的心跳依旧不太正常。
雨下得这么大，她居然还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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