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记: 3
瑜是在酒吧重新见到那个吸烟的男人的。那天瑜已经醉了，瑜酒后的失态引来很多人的注目，他只是其中的一个。
红色的灯光下，他嘴角淡淡绽出一丝笑意，轻轻端着酒杯，很慢地走到瑜的对面，然后悄然落坐。瑜的狂躁在和这个男人目光相视的时候竟然安静下来。瑜盯着他的脸，又一点一点往下。
他擎着水晶的四方酒杯，悠闲地缓慢地甚至是带有挑动的意思在瑜的眼前摇晃，酒吧的暗红灯光耀着水晶透过杯中的液体在瑜的眼前闪烁。瑜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神态优雅的男人，灯光下的那人像有魔力一般的吸引着瑜，他长长的手指把杯口倾斜，暗红的液体一点一点进入他的喉咙，他抿了下嘴唇，眉头往上一抬，瑜看见一张年轻的含着细笑的脸。他伸直了胳膊，手指还是擎着水晶的杯子，瑜在这刻看见他眼睛微微一动，不知为什么瑜的心会颤动。
他的手指轻轻松开，水晶的酒杯以一种同样优雅的姿态滑落。晶莹散成一片，并在瞬间和光线组成一个完美。
瑜问静：你爱我吗？
静说：我爱！
瑜低低地自问：知道我爱你吗？
静哭着回答：知道！
6
瑜真的有点害怕森。因为森能够一眼看穿瑜的思想，如同他们熟悉后，森会玩笑着说，你怎么样摇头，我就知道你要撒什么样的尿。瑜红着脸骂他没个正经。
森真的不是传统意义中的正经男人，瑜看着他不停地更换着女人，他似乎对每个女友都很真诚，却又很少把恋爱的周期保持到一百天。直到有一天森酒醉后告诉瑜，他喜欢的女孩已经不在了。瑜看见森的眼睛里流露出悲凉，那时瑜才明白森为什么如此频繁更换女孩，又如此的真诚。瑜说，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森没有回答瑜的话，却说你很幸福。
在某一个早晨，森背起了行囊离开了瑜生活中的城市。在飞机起飞前森给瑜发了个远行的消息。瑜的回信森一直要到另一个城市时才看见，瑜狠狠地说，你居然敢离开我。
很长的时间里森都没有给瑜消息，渐渐地瑜也就开始淡忘了那个遥远城市里的男人。就在瑜即将完全忘记那个边陲城市中的朋友时，午夜的那通电话把瑜彻底改变。
森在电话的另一头，他哭泣了，他居然哽咽着说：瑜，下雪了，我这里下雪了！天好冷。
瑜的心猛然一酸，两颗眼泪夺眶而出。当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哭泣时，他一定是到了崩溃的边缘。
瑜急切地问：森，想对我说什么？
瑜在问这话的时候，甚至想到森会对他说爱。瑜暗暗对自己说，我要答应他。瑜不是凭空这样无聊的去想森，那是森种种迹象让他这样认为，特别森不别而去，现又隔着千里对他伤心落泪。
森说，我实在忍不住了，不把心里隐藏的秘密说出来，我会发疯的。瑜我真的克制不了。
瑜说，你不需要克制，你说的我都能够答应。只要你回来，回到这个城市来。
森挂断了电话。当瑜还没有把这话完整地告诉森的时候，森的声音忽然消失在瑜的耳畔。那夜瑜失眠了，森离开的一年中，他还是第一次失眠。他的眼前出现了森迷人的笑脸，但瑜想起森的眼神时，又茫然起来，他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森对他的那种爱恋的眼神。
瑜第二天下午见到了满身风尘的森，在瑜还没来得及发表一点感慨的时候，森把他带去了郊外的一处公墓。瑜在一处新立的石碑前，重新见到了那个别他而去的女人。瑜一下子明白了许多，又一下子多出很多疑惑。
女孩重来就没有对他产生离异的念头，迫使女孩离开瑜的理由，是因为女孩患有精神疾病，那种间隙发作的精神分裂症。虽然与瑜交往的一年里从没有发生，但女孩的父母害怕有这一天的来临。所以女孩的父母从开始就竭烈反对，一方面对瑜抱以冷眼，一方面对女孩施于重压。但女孩还是和瑜走到一起，甚至有一天，对她的母亲喊出我是瑜的人了。无奈之下，女孩的父母想起了森，这个女孩唯一信任的朋友。森明白他该做些什么，也知道该如何去劝解女孩。
森队女孩说：如果你爱一个人，愿意从某一天开始，让他陷落到痛苦的深渊中吗？
森没有想到瑜的反应是那样激烈，他以为自己制止了瑜的冲动，也就平息了他们之间的缠绵，像瑜这样的男孩应该不会痴情的绝种。但是，森无法控制瑜血红眼睛，以及眼睛中射出的杀气，还有绝望的凄凉一吼。惊恐中的女孩，当夜就旧病复发。那一刻森后悔了自己的行为，他亲手毁了这对相爱的人。女孩在瑜的身边，她永远也不会伤心，森相信瑜是上天给女孩带来的一剂良药，而现在他亲手打碎了这盛药的瓷碗。
在酒吧遇见潦倒丧气的瑜时，森的心里竟然背负起一份愧疚，也许当初他该找的是这个男人。森还是克制住了和盘托出的念头，他害怕这个男人会用一生的快乐去赌爱情，他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他相信这男孩能够做到。
森无法面对女孩再度病发的神态，甚至害怕听到女孩痴痴的低语，森明白自己无法来收拾如此不堪的残局，所以他选择了离开，逃离了这个城市。
就在那个夜里，就在他给瑜生日祝福的同时，得到了另一条消息：女孩离开了这个世界。
失去了爱情世界的“绿卡”
1、出国
我其实是一个很得过且过的人，不像绝大多数的青岛人，我既没什么钱，也没什么能力，像我这样的人，唯一的出息，也许就是出国吧。
六年前，在表哥的带领下，我偷渡去了美国，花了14万人民币。
2、邂逅
我在一个新加坡老板开的服装公司里做管理。
因为表哥他们都在美国已经安家，所以相对来说，我在美国还算适应，但人在异国他乡，经常地，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思乡情切。
那天，我去唐人街的一家叫百合花的中餐厅吃饭，忽然地，我听到了优美的古筝声，循身望去，只见一名长发披肩的东方女孩，正在弹奏古筝，她的样子，是那样的清秀和文静，令在异国他乡的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的感觉。
但我没有和她说话，看得出她是那种很有素养的东方女性，而我，不过一介粗人，我不想有辱斯文。
临走的时候，我托侍者转交一百美金给她。那是我当时的一天所得。我想也没想，就给了她。
在这个金钱至上的国度了，像这么纯洁的一个女子，要生存下来，我知道，比我难得多。
3、意外
我很少去唐人街的中餐厅吃饭的，因为太奢侈。
但那古筝的声音，却一直徘徊在我的心头，让我过不了几天，就想去一次。就这样，我几乎有一段时间，一个美分也没能存下来。
也许只是我的思乡情切。我从没想到过要和她发生点什么。直到有一天，我这样说，你也许会觉得我很老套，但事实就是这样。我清楚地记得那天的情形是这样的：一个膘肥体壮的老外，喝的醉醺醺的，来到女子的旁边，一把拿起她的手，轻佻地说：Howmuch？
虽然我的英语不怎么样，但老外的这句话我还是听得很清楚。我看到女子想挣脱老外的手，但那只手是那样的有力，以致于女子无法挣脱。
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怒，让我这个对什么都无动于衷的人，居然冲动地和那个老外干了起来。像毛主席说的那样，也许老美都是纸老虎，虽然那老外个子比我大很多，但居然在我面前怯下阵来。
“Thanksalot！”女孩连声说感谢。我用中文说没什么，我是中国人。
我感觉她应该也是中国人的，果然她是。她告诉我，她本来是去给男朋友陪读的，但男朋友最终为了绿卡，嫁给了一个美国女人，而她，自觉没什么颜面回国，故徘徊在美国，艰难地生存着。她说，她在美国的名字叫ANNY。
她说得我心里酸酸的，很难受。但除了每次转给她100美金之外，我知道我没有更多的能力。
这不是一个适合爱情的国度，或者说，连一个在美国的合法身份都没有的移民来说，爱情永远只是一种奢望。
4、生日
但是爱情来了的时候，却是没有一点征兆。
那天是我生日，我一个人，又习惯性地来到那个中餐厅。那天我很落寞，有一种特别想家的感觉。
忽然地，我听到一个优美的声音传来：今天，是我一个朋友的生日，请让我为他弹奏一曲生日快乐歌，祝他在美国的日子里天天快乐！
在这异国他乡，居然有人记得我生日，而且是一个我一直敬若天仙的女子，我心里真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就在我用完餐后，她来到我身边，给了我一个礼盒，当我想打开的时候，她调皮地说，只能在一个人的时候才可以打开的。
那天，我们讲了许多许多的话，还谈到各自的理想和生活，有一刻，我觉得，我和她，其实离的好近好近……
晚上我一个人回到住处，小心翼翼地打开礼盒，我的眼前一亮：礼盒里，是用美金叠成的心，我数了一下，整整66颗，那正是我托侍者转交给她的所有的美金的数目。在这个金钱至上的国度里，我第一次感到，还有一些比钱更重要的东西，在我的心里蔓延。
5、不算爱情的爱情
这之后，我们的关系，似乎有了质的改变。
她对我更加温柔，我能感觉得出爱情之花，已经在她身上发芽。但是对这种爱情，我却没有一点把握。
我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一直都不是，我怕，在这个我什么也不能给予她的国度里，我们的爱情，也许到最后，只能是互相伤害。
所以我一直对她好，也只是对她好。有时她也会挽着我的手，我们像一对恋人那样，在唐人街，散步，幻想着就在自己的国度里，和所有恋人们一样，享受着真爱的幸福。
我知道，在她的心里，我已经是一切了。像所有女子一样，纵然你再优秀，再优越，但若你一旦坠入爱河，你就成了世上最软弱的人了，这也许就是所有女子的红颜俗命吧。
有时我也会在心里编织着我们幸福的未来，但总觉得，一切都好象一场梦一样。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的爱情。虽然，有些时候，我都不知道，我们这样，算不算得上是爱情。
6、绿卡
这样的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一年多过去了。
在这一年多里，发生了很多事：我的老板在一次车祸中丧生了。而年纪和我差不多的老板娘六神无主起来，因为生意上的事，她从不曾插手，而企业里的管理却又没有人能够做下去，除了我。
老板娘最后来找我了，她说，愿意把企业的一半给我，但条件是我必须娶她，这样我才能取得绿卡，同样地，也只有这样我才可以有资格继承这家工厂。
她说，如果我不能确定自己能否爱上她，也没关系，以两年为约，两年后若我还是觉得不能爱上她，可以和她分开，财产也可以平分，但条件是，我必须教会她做生意，要保证她的工厂能够安度难关，不要因为她丈夫的去世而倒闭。
我犹豫了很久很久，我的眼前一次次地展现出ANNY的脸，但最终，我还是选择了绿卡。
这也许和爱情无关。
7、两年
ANNY很快地憔悴了下去。
很快地，她离开了唐人街，没有和我告别。但我知道，以她的个性，她不会回国的，她仍然在美国，只是美国这么大，我们就像两只蚂蚁，也许此生都难再见了。
很快两年过去。
我最终没有办法爱上老板娘，虽然她并不是一个不可爱的人。我们一直分居。
但我们都实现了各自的诺言，我教会了她服装厂的经营，工厂也做得越来越大。而她，也给了我半个工厂，我们友好地分手。
8、只是故事
也许老天真的是有眼。
某天，我在杂志摊上随手翻开一本散文杂志，居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ANNY。我不知道是不是她，但我还是打了个电话去问了一下，结果竟然真的是她。
她依然那样的纯洁，那样的美丽，而且还是单身。我告诉了她我的一切，我说，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她笑了，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个打柴人，天天上山打柴，日子也过得很快乐。但有一天，当他再次去山上打柴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个山洞，洞里存满了金银财宝。可是洞口太小了，他怎么努力也进不去。这时，他忍不住向上天祈祷：主啊，请赐我力量让我进山洞去吧，我变什么都可以。这时，万能的主出现了，主对他说：小伙子，你把你的心掏出来，放在洞前的一块石头上吧，这样你就可以变成一只豺狼，钻进山洞，取得不计其数的金银珠宝。小伙子可高兴了，如约照办，果然取得了不计其数的珠宝。但是，当他想由豺狼变为打柴人的时候，他发现，他的心不见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有泪，但终于没有流出。我们拥抱了一下，平静地告别。
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从前有个打柴人，本应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可是，有些东西注定是会让他迷失的，比如不计其数的金银财宝。有些人抵挡不住诱惑，最终将迷失自己。
比如我。所以我走的时候，没有流泪，因为对我这样的人来说，也许已经没有心了，所以即使再疼，也不会再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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