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老会计

　　【若你想做好一件事，最好的办法发挥出自己的优势】
　　李铁锤现在的优势就是两位副主任并不清楚他的真实目的，不可能因为他的到来而自乱阵脚。
　　“老张，咱们现在就去把刘德明谈谈！”
　　刘德明家在京城，因为来回上班路程太远，平日里住在供销社内。
　　李铁锤和张钢来到刘德明住处的时候，恰好看到副主任周伍德从屋里出来。
　　虽然光线昏暗，周伍德那狗熊般的腰身，还是很显眼的，李铁锤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拉着张钢躲到宿舍大门旁的角落里面。
　　周伍德的心情明显很好，冲着刘德明摆了摆手，然后哼着十八摸出了宿舍院子。
　　刘德明的情绪好像有点不佳，看着周伍德的身影，深深叹了口气，转过身要关上门。
　　这时候，门板被一只大手给拦住了。
　　刘德明抬头看到是张钢，吓了一跳：“张科长，您怎么过来了？”
　　张钢没有回答，闪过身让到一旁，刘德明这才看清楚他身后的人。
　　“是李主任啊.....”
　　这位老同志布满皱纹的脸上此时充斥着惊讶、恐惧、担心、心虚....这些负面表情交织在一起，显得特别怪异。
　　他压根就没有想到，一整天没有露面的新主任，竟然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时间竟然呆愣住了。
　　李铁锤淡淡的看了刘德明一眼，笑着说道：“刘会计，怎么，不欢迎吗？”
　　刘德明醒悟过来，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欢迎，欢迎，领导下来关心下属，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着话，刘德明把李铁锤让进了屋内，让刘德明感到惊讶的是张钢竟然站到了大门口，好像是在放哨。
　　刘德明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劲，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倒了杯茶水递过来。
　　“这屋里挺乱的，见笑了。”
　　李铁锤环视了一圈，这是一间单人宿舍，宿舍内的布置很简陋，一张单人床，一张椅子，一张柜子。
　　“德明同志，能够常年累月离开家，在这边工作，辛苦你了。”
　　李铁锤接过搪瓷缸子，坐在椅子上，笑着说道。
　　刘德明有点拿捏不准他的心思，只能站在那里，小声说道：“不辛苦，这都是为了工作嘛。”
　　李铁锤喝口茶：“是啊，都是为了工作，德明同志，你马上要退休了吧？”
　　刘德明点头：“我十八岁参加工作，到现在已经三十六年了。”
　　“三十六年....还真是个老同志了，你可是咱们供销社的老祖宗了。”
　　“不敢当，不敢当，我就是会摆弄点算盘珠子。”
　　“你这算盘珠子可不简单啊，随便摆弄几下，就能把账平了。”
　　两人正在闲扯，李铁锤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直接把刘德明干懵逼了。
　　刘德明吓得打个哆嗦，脸色苍白了几分：“李，李主任....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啊。”
　　李铁锤闷哼一声，啪的一下，将搪瓷缸子拍在了桌子上：“刘德明，你以为供销总社派我来是干什么的，就是要收拾你们这帮奸邪之人。你以为自己的账目做得水平很高，就没有漏洞了？供销总社那边早就查出了问题！”
　　什么叫做诈唬，这就是了。
　　诈唬选择的目标要恰当，最好是那些老实本分，没有经过什么事儿的人。
　　刘德明当了一辈子老会计，每天跟数字打交道，哪懂得这个啊。
　　见新主任气势汹汹，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当时就撑不住了。
　　“我，我....我也不想啊。”他的半个身子佝偻下去，整个人矮了几分。
　　此话一出，李铁锤心中一阵激动，总算是打开突破口了。
　　李铁锤趁热打铁，板起脸问道：“刘德明，你也是组织成员，你干的那些事情，能对待你组织对你的教育，对得起组织上期望吗？”
　　“我....”
　　“你助纣为虐，就是丧心病狂！像你这种人，就算现在拉出去吃花生米，也不冤枉。”
　　“我....”刘德明也是个老组织成员了，当初进入组织的时候，也曾在旗帜下面发过誓言，那誓言向旗帜的颜色一样鲜红。
　　李铁锤的话，等于是否定了他的信仰，否定了他作为一个人存在的意义。
　　刘德明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水，浑身忍不住打颤，他扶住桌子，才算是能够站里。
　　见刘德明此时已经差点瘫软在地上，李铁锤觉得时机已经到了，缓了口气说道：“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主动把事情交代清楚，我会为你向上级求情的。当然了，你掌握的那点事情，我们也都知道了，之所以问你，只是给你一个机会罢了。”
　　听到这个，刘德明哪能不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的绳子啊。
　　“李主任，我亏对组织的培养，我有罪。”
　　“你有什么罪？”李铁锤很清楚，即使到了这种程度，想要他把完整的事情讲出来，也很难，只能循循诱导。
　　“我....我放松了警惕，放松了对家属的教育.....我十恶不赦。”刘德明回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手逐渐松开桌子，整个人瘫软在了地面上。
　　李铁锤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大男人嚎啕大哭，他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如果说男人和女人的痛哭有什么不同的话，女人的痛哭更像是情感的宣泄，是想外界诉说她们的委屈。
　　男人的痛哭则是截然不同，他们是发自心底的后悔，是深深的懊悔。
　　伴随着痛哭声，刘德明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刘德明本人倒是没什么问题，在就读中专的时候，就因为思想积极加入了组织。
　　但是他的媳妇儿陈桂花却是个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
　　当初刘德明是看陈桂花家是三代贫民出身，而刘德明家只是旧职员出身，想要改变自己的成分，才会同她结婚。
　　结婚后，最开始的几年时间里，陈桂花倒是老实，但是自称刘德明当上了供销社的会计，她就显摆起来了。
　　刘德明曾数次对她进行批评教育，却无济于事，没办法，刘德明只能尽量少回家，整天住在宿舍里面。
　　刘德明本来以为，陈桂花只会给他找点小麻烦，比如以会计夫人的身份，到清水镇供销社里占点便宜之类的。
　　谁承想，陈桂花在一次买东西的时候，被周伍德看到了。
　　周伍德意识到陈桂花是刘德明的媳妇儿后，便可以跟陈桂花交好，见到她“嫂子长，嫂子短”的称呼。
　　各样礼物更是不要钱的送....咳咳，也许真的不要钱。
　　周伍德那是什么人物？以前在街头上混过的人，对付一个不谙世事的女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没有几个月的光景，陈桂花就收了周伍德当干弟弟，周伍德也就跟刘德明成了亲戚。
　　讲到这里，刘德明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也怪我，就算是那个时候我还是没有警惕，只是觉得周伍德人不错，是个能办事儿的，跟这样的人成为亲戚，将来有一天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然后你就掉沟里了？”李铁锤从兜里摸出根烟，塞到他嘴巴里，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
　　刘德明抽口烟，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接着说道：“周伍德这人是个披着人皮的狼，他为了控制我，竟然把陈桂花带到黑赌场里，陈桂花欠了将近两万块钱的账。那可是两万块钱啊，我一辈子的工资加起来，也没那么多。”
　　“然后你就帮他们做假账？”李铁锤追问。
　　刘德明点点头：“周伍德拿着欠条找到我，表示要是我不帮他，他就让那些小混子拿着欠条去找领导。到时候，我不但得还钱，还要丢了工作。”
　　李铁锤倒是没有多问一句：为什么刘德明不报官。
　　要知道，陈桂花虽然是因打牌被人下套欠的钱，但是欠条上绝对不会写明是因为打牌，而是找出各种各样的借口。
　　就像后世那些叠码仔一样，他们敢把钱借给客人，就有收回来的办法。
　　如果真不还钱，沉海也未尝不是一种可能性。
　　能干这一行的没有傻子。
　　刘德明接着说道：“我没有办法，只能听周伍德的，周伍德让我做了假账，应付总社的查账。”
　　李铁锤提出了疑问：“总社每年要查两次账，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能每次都能过关？”
　　刘德明叹口气：“李主任，你有所不知，总社派来查账的人，都是一些二把刀，压根不了解供销社真实的情况。我当了这么多年的老会计了，想要虚报火耗，压根不用费事儿。另外，咱们总社的账目制度也有很严重的漏洞，你看啊....”
　　提起账目，刘德明整个人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像是一个真正的会计师了。
　　李铁锤暂时顾不得关心这些，摆摆手打断刘德明：“我想就算是做假账，你也会把真账本留下吧？”
　　刘德明愣住了，诧异的看着李铁锤：“你怎么知道？”
　　李铁锤笑道：“你也是个在供销社工作多年的老同志了，在自身把柄被抓住的时候，怎么可能不抓住对方点把柄。恐怕刚才周伍德来找你，也是为了这件事吧？”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不管你是不是真心忏悔，别在我面前玩花样。
　　刘德明也听出来了，连忙说道：“我正想跟您提供这个消息呢。周伍德让我把真账本放在方便的地方，随时准备和做的那套假账一起，放在供销社的会计室内。”
　　李铁锤听到这个，来了精神：“然后呢？”
　　刘德明摇头：“他没告诉我，不过，我感觉到他有点慌张了，这样做，肯定是为了防火烧会计室。”
　　好家伙，竟然真准备动手了，幸亏这次下手迅速。
　　刘德明说着话，弯下腰，从床下面翻出一个木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有几十本厚厚的账本。
　　“这么多.....”李铁锤忍不住咋舌头，这么多账本，要查的话，查到猴年马月了。
　　这时候，刘德明弯下腰从下面翻出了一本，递过来：“我其实已经把所有有问题的账本全都誊写下来了，本来打算递交到总社里面，只是一直没有勇气。”
　　“好好好，老刘啊，你这次是立了功了。”李铁锤接过账本翻了几页，上面那一条条账目足以证明陈怀仁和周伍来这些年来，靠着供销社来中饱私囊。
　　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五个中层的人员也参与到了其中。
　　可以说，整个供销社看着体面，其实内部早就是空架子。
　　李铁锤朝外面喊了一声，将账本递给张钢：“抓人吧。”
　　“啊？！这就抓人了。”张钢再次被李铁锤的速度给镇住了。
　　就算是有了账本，总要核对吧，然后搞清楚账目的来往，有了更详细的证据，才能抓人。
　　李铁锤笑道：“先都抓了，要是抓错了，我这个供销社主任亲自出面给他们道歉，还不够吗？”
　　张钢：“.........”
　　他算是发现了，这个新主任为了达到目的，是一点体面都不顾了。
　　不过也许正是这样的人物，才能收拾得了供销社这帮滚刀肉吧。
　　要知道，以前派来的那些主任也都想用体面的办法，收拾他们，结果一个二个都被赶走了。
　　“是！我马上组织人手。”
　　张钢意识到情况紧急，马上回到了保卫科。
　　保卫科是陈怀仁和周伍来这些年一直想染指，却未能如愿的一个部门。
　　那些保卫干事们听说要有大动作，纷纷从宿舍里冲出来，到武器库领取了武器，在大院里排好了队伍。
　　“立正！”
　　“报数！”
　　“1，2，3，4.....16”
　　清脆的报数声音落下，张钢转过身走到李铁锤跟前，敬了礼：“报告主任，清水镇供销社总工有十六人，实到十六人，请指示！”
　　“稍息”
　　待队员们作出动作，李铁锤的目光在他们的脸上扫过，大声说道：“今天晚上，咱们要进行一次特殊的任务。任务的目标是....”
　　说着话，他拿起名单：“抓捕以下人员，陈怀仁、周伍来、赵涛、刘青松、**、***、***......”
　　话音未落，那些保卫干事们都惊得合不拢嘴巴了，只是因为纪律要求，他们才没有动作。
　　“我知道，你们心中有很多疑惑，但是，现在没有时间解释了。”李铁锤接着说道：“你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把人给我带回来，尽量是活着的。要是有人敢反抗，可以开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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