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三年之后2
除此外,但凡有点空余时间,她便会带着徒弟去飘云医馆坐诊,安排人散播言论,提升她的知名度。
所以,她根本是没有多余时间去思考秦沐斐是否尚在人世的问题,也强迫自己忽略身边少了那个人的存在,除了这次返回汴京驱散百姓。
“原来先生也会昧着良心说谎?”
杜凌起身拍了拍尘土,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觉得汴京这三月的春风不输于南方冬日的寒风,吹得她有些发颤。
这话一出,宋易自是知道这女子已看透他的心思。
“若谎言能使人心安,说几次又何妨?只不过姑娘太过聪慧,倒是显得这谎言太多余,反而徒惹姑娘伤心,是易欠缺考虑了。”宋易倒也没显出一丝困窘与尴尬,只是略微低下头抿着唇角微笑。
贾忠这些年心里只有一个少爷,得知他家少爷钟情于少奶奶,那番嘱咐自然有可能是他胡诌,为的就是拖住这个思想奇异的女子等他家少爷归来。
“有时候礼数太多真觉得累人,这前后都有三年了,我仍是不习惯,你就不能拿我当个普通丫头看吗?”杜凌蹙了蹙眉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暗自庆幸秦沐斐与她说话不会顾忌着要讲礼数。
“姑娘是我们这些人的衣食父母,这些年几乎荒废了道上生意,几千弟兄与各产业上百伙计都是靠姑娘吃饭,这礼数自然还是要的。不过姑娘若随斐儿称我一声兄长,自家人说话便更随意些。”宋易仍是淡淡地笑,一副毫无脾气的模样。
有时候得了空杜凌也会拿这个男人打发时间,想着有什么事能惹急他,逼他失去理智后的模样又会是怎样。
“嘁,先生这是瞧上我那日益闻名的‘怪医圣手’称号?还是跟我攀亲带故能多分点遗产?放心,我若死得早,这无亲无故的,那些钱财都会是你们这群山贼的,至于名号,也没多少意思,不过是为了方便对某些人漫天开价,你也用不着。”杜凌裹紧了披风迈着步子往寨子里走,吹了够久的风,是时候回去做试验了。
宋易跟在她身后不自觉地注视着她这日益消瘦的背影,心中暗自叹息。
“姑娘心里的期限是多久?”
他素来觉得自己尚有耐心,做事也沉稳理智,看人目光也颇为犀利准确,但这几年来他却总也看不透这个女子。
而今日,也失去耐心将他的担忧问出了口。
“先生也担心我会离开?”
杜凌的身子微微一顿,随即又迈动脚步,她牵强地扯了扯嘴角,“你们一个个都觉得我等不下去了,所以费尽心机想来劝说?如果我真的要走,你们也该是开不了口留我下来,毕竟我能为你们做的,这些年都已经尽力在做。之前入了山贼窝是无可奈何,但若没有他在,我又有什么理由困在这里一辈子?”
“易没有强留的意思,若姑娘真的要走,寨中兄弟会诚心相送的,没有姑娘的经商理念,我们这群人不过是一窝穷寇,哪里会像如今,过得比领军饷的将士都惬意?不管姑娘走到何处,深云寨永远都是姑娘的家,若姑娘不嫌弃,我们这群粗人,倒是乐意成为姑娘的至亲。”宋易几个跨步追上杜凌,走在了她的身侧。
这番话他放在心底许久,一直按捺着不说出口,想着再多等一天也许就会见秦沐斐归来,也想着或许这女子对秦沐斐有情,未必会走。
可今日,他总觉得疏散了百姓之后再也没能有什么大事能拖住她。
“先生的意思我懂,可谁都会心灰意冷……明日我要进城一趟,之后想四处走走,不过先生放心,我不过是等得累了寻个方式舒缓一下,并不是急着去嫁人,随时都可能回来。只要他不先负我,短期内我该是不会负他所望。”
她绷着神经近三年,是时候让自己卸下心理负担了。
三月的南方已有和煦的暖风,汴京却大不相同。许是城中百姓大多都出了城,导致街道萧条,全城冷清,才让这春风带有冬日的刺骨寒冷。
杜凌带着一个白衣少年行走在没有人烟的北大街,身后远远地跟着一个身影,保持着一定距离。
“师父,贾爷爷在咱们身后跟着呢。”
白衣少年回头瞥了一眼,面色纠结地扯了扯杜凌的衣角,仍是选择小声地禀报。贾爷爷虽也授他武功,但他只拜了杜凌一人为师学习岐黄之术,一阵矛盾过后便在俩人中选择了站在师父这边。
杜凌连身都懒得转过去,只一味地看着街道旁紧闭的铺门。
这条街上的铺子原先有大半属于秦家,即便百姓不出城,也早在半年之前便已关闭,所有秦家产业都已转移。
“师父,不等贾爷爷吗?”
白衣少年踌躇着又扯了扯杜凌的衣袖,这回索性不松手了,大有扯到让袖子主人停下脚步为止。
“你这傻孩子,咱们走咱们的,你贾爷爷还能丢了不成?凭他那腿脚功夫,就是咱们使了吃奶的劲儿去跑都未必跑得过,他爱跟就让他跟着吧!”杜凌也不在意袖子,就这么拖着自动拽住的孩子往前走。
绕过北大街往西,便是曾经秦府所在的大街,既然来了,总得去瞧瞧的。
白衣少年不吭声了,只不过也没松手。
这俩人因为宽袖的连接,从背后看上去倒像是一对外出踏青的小夫妇,男子清瘦挺拔,女子娇小婀娜。
杜凌这些年从未间断过早练,只不过再也没耍过太极拳,起初是拼凑着脑中的高中广播操凑合,到了宋易选的山头就改文绕山跑了。所以,这几年下来倒是体能剧增,走上个一天半天也未必吃不消。
而这白衣少年名为了净,原是临安那座山山顶一座小庙中的小和尚,长到十五岁都从未下过山,只守着一个师傅在山上念经打坐种菜。杜凌是从那群山贼手里抢来的,那时候庙里的老住持圆寂,他们又看上了这云烟缭绕的山头,所以连带地要了这孩子。
了净长得好,肤色白皙莹润,唇红齿白,明眸粉腮,堪称精雕细琢般的完美,又如旷谷幽兰般纯净脱俗。
也不知怎么回事,她觉得特别有眼缘,见他又识字便收在身边做徒弟,改名为廖净。许是从未接触过外人,了净像是雏鸟般对救下他的杜凌有了特别的依赖,经过近三年的引导和教授,他才像个常人一样敢跟着出门。
后来,宋易觉得杜凌一介女子身在江湖不太安全,廖净又是个纯真胆怯的孩子,这才让杜凌手把手教他些人情世故,并拉来贾忠教孩子武功,一个学会了,两个都安全,至少能够自保和逃命。
但杜凌觉得廖净这样很好,干净清透像个水晶球,她不希望这浊世的污秽染上他,也便从不多说反面道理,只由着他继续单纯着。
反正她手底下有几千山贼,还能护不了一个孩子不成?
“师父,这是谁的家?”
廖净仍是扯着杜凌的袖子,见她在一扇紧闭的大门前呆站了太久,而贾忠又不知隐在了何处,他一人觉得无聊便又摇晃着宽袖问道。
他以前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住持只让他一人坐在蒲团上敲木鱼念经,鲜少会与他对话,但自从跟了师父之后,他被逼着每日提问五十次,这才慢慢地习惯了主动开口说话。
“这是……你师公的家。”
杜凌半天才吭了声,觉得称呼委实有点别扭,但汴京百姓谁不知道她杜大夫是秦家大少奶奶?所以她的徒弟称秦土匪一句师公也是应该。
只是委屈了贾忠,还未娶妻就做了爷爷辈。
“师公是什么?他是谁?”
廖净脑中还没有师公这个词,一时半会没听明白。他大多时间都留在杜凌的书房看医书和小抄,除非是师父出门看诊才会带了他在身边,替师父开口问诊,帮着写方子和抓药。
“待日后你见着了就知道了,咱们想法子进去看看吧。”
杜凌回头看了一眼虚心好学的廖净,主动牵了他的手绕到后方空无一人的巷子。她不怕被宋褶看到,断定这会儿没人会有空闲派人来监视秦府。
她是大火之后的第七日,也就是贾忠出门找到他们的联络点时才知道,他那晚潜进宋府杀了宋夫人,还伤了不少人,秦沐斐就是去那救他,结果引开所有注意力让贾忠逃了,他自己却失去了踪影。
宋家一直没放出消息,所以她相信他还活在人世。
“师父,侧门也关着,你想硬闯吗?”
廖净乖巧地站在一旁,四个手指反握着杜凌的手,将掌心的暖意传给她。
他知道山上许多人说他蠢说他愚,不过他从师父眼里看不到一丝嫌弃,所以他很满足。他只听师父的话,只和师父在一起,哪怕是闯别人家的门。
师父在两年前告诉过他,闯别人家和要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师父今日或许是忘了。
“闯什么?你翻墙进去给师父开门。”
杜凌送开掌中的手,对着廖净使了个眼神让他去翻墙。贾忠教了他两年,要是连个墙都翻不了就太丢人了。
从秦府的大门来看,这府里该是一人不剩了,大门的蜘蛛网都堪比蜘蛛精的盘丝洞了。
廖净应了一声,站在墙边皱眉没动。
“怎么了净儿?是觉得师父不该私闯民宅吗?”
杜凌看着他觉得好笑,明明是比还高的人,偏偏思想很单纯,像个孩子。他的智商似乎也不是很高,所幸对医学莫名地喜爱,又是个容易静下心来的,入门容易学得也轻松。
“师父说的都对,我信。”廖净看了看唇角带笑的杜凌,也勾出一抹纯净的笑意,作势就要起跳越墙壁去。
杜凌眼疾手快抓住了他。
“净儿,师父说的不一定都对。师父知道你自己心里有个天枰,其实你是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别一味地向着师父,凡事尽量自己拿主意,做错了也不要紧,师父会给你改过的机会,任何时候都是如此。”她目光柔和地望着眼前的少年,淡淡地笑着,笑里尽是包容与宠溺。
这个孩子是她的精神寄托,在那个人失踪之后,她只能把满腔柔情转移到廖净身上,仿若将他当成了亲生儿子,浑身散发着母性光辉。她偶尔也会自嘲,这儿子的年纪未免太大了些,就算是前世的年纪也生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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