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十七)
马其顿方阵曾在历史上大放异彩,李傕摆的方阵就类似于此,唯一的不同是士兵拿着普通长枪,而不是改造过的超长枪。
值得庆幸的一点,时间太仓促了,李傕玩命督促,用鞭子抽,用棍棒打,就差用牙咬了;西凉军努力列阵,仍有一部分士兵没有完全就位,李傕看张辽越来越近,气得不轻。扔了鞭子,大刀橫定,李傕策马立于阵前,默默计算劈砍的角度,擒贼先擒王,只要阵斩张辽,三百骑兵还真能一路杀出西凉军大营?
身经百战的李傕出刀速度异常之快,张辽借着马力舞起刀花,把李傕震得虎口发麻,战刀险些脱手。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张辽暗赞“好本事”,须臾耽搁不得,使出家传本领,刀法霸道,登如黄沙漫漫,洪荒旷野,李傕提起十二分精神,他已经高估了张辽,没想到这个高估仍算低估;张辽每一刀旋转,都有一往无前地绝伦气势,李傕起初还能硬接,过了十余招,就左支右绌。其时三百骑兵冲到近前,西凉军阵列混乱,被贯穿而过,张辽逼开李傕,三百骑兵转圜自如,秋风扫落叶,西凉军士气已堕,开始四散逃跑。
张辽断后,三百骑兵有序撤退,李傕不甘心,下令把门的西凉兵对敌人攒射。但都是毛毛雨,三百骑兵一刻不停,杀出前营;李傕几次欲往前追,均被张辽缠住,这次是李傕仗着马力欺负人了。张辽少年英雄,锐气正盛,李傕占不到便宜,有点沮丧。就这样,在张辽断后之下,西凉军不敢急追,眼睁睁看着敌人扬长而去。
郭汜气急败坏地跑过来,李傕一脸阴晴不定:“别追了,追不上了。”
“我西凉子弟竟然被人压着打,而没有还手之力!”郭汜恨恨地说,“这要传出去,你我还怎么混?”
李傕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雁门张文远,果然名不虚传!”
此时,三百骑兵回城,清点伤亡,折五十七骑,全是朱儁部下,幽州兵只有三人轻伤,完好无损。朱儁亲自迎接,听过伤亡报告,一时叹服:“林车骑所练兵马,不愧大汉精锐,张将军威震朔漠,这下也要威震雍凉了。”
姗姗来迟地袁术站在朱儁后面,终于不阴不阳来了一句:“林车骑有张将军为其前驱,真是大幸。”
张辽谦虚道:“车骑将军忠贯日月,提兵入洛,当为汉家除残去秽,收复司隶。”
袁术可不信林宁是大汉忠臣,朱儁也不信,单看林宁兼并冀青幽并四州,律例条款皆以自立,尽收民心,与其相信林宁想做霍光,不如说他更想做王莽。朱儁人老成精,不会当面给一个小年轻难堪,便道:“张将军辛苦了,且下去休息,敌人士气低落,一二天之内应该攻不了城。”
张辽见天色微明,点头道:“劳太尉费心,辽这就去了。”走了两步,想起一事,“辽听说皇甫将军也在洛阳,怎么未见踪影?”
“皇甫义真病疴沉重,缠绵榻上,张将军若有心,可到府邸探望。”
“辽久闻皇甫将军威名远扬,乃大汉朝的擎天一柱,没想到……”
朱儁黯然道:“世上无论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皆血肉之躯,生老病死,岂能避开?”
……
曹操亲率四千铁骑西行入洛,麾下大将于禁、曹洪、李典俱在,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途经宜阳,曹军顿兵休整,埋锅造饭。曹操吃着汤饼,赶路的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既然有了空闲,便问身边的大将:“你们说,如果当年是本初赢了,坐稳冀州,他会不会出兵迎驾?”
曹洪、李典是纯粹的军人,答不上来,于禁也不精通政治,只是风闻袁绍所作所为,给出猜测:“袁本初色厉胆薄,好谋无断,耻为人下,若坐拥河北,兵甲精足,又怎么会找一个皇帝压在自己头上?”
曹操指点着于禁,呵呵笑道:“文则深知本初心性,不错,如果当年本初入主河北,今时今日,就不会是林宁与我曹操共同举兵。我真恨不得本初赢了,对手强大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对手还很精明,只有一个强大又昏庸的对手才让人喜欢。”
李典道:“这么多年了,听说袁绍躲在海岛之上,却没有一点音讯,难道已经去了海外挣扎?”
曹操道:“若是以前,曼成,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本初不会放下四世三公的名头和基业,为了袁家的颜面他死也要死在大汉的土地上。现在就不好说了,林宁雄踞北方,袁家势力一再受到打压,本初四顾无路,就是真的去了海外,也不是不可能。”
于禁道:“主公,末将听过一些野闻,不知是真是假。”曹操道:“莫非是本初远渡,留二子袁熙于海岛,招兵买马,俟以卷土重来?”于禁道:“正是,袁绍三子,长子谭、幼子尚,皆酒囊饭袋,不著恩义。唯其二子熙,重兄弟之谊,施恩义于外,然最不受袁绍宠幸;若袁绍当真远渡,必将袁谭、袁尚带在身边,留下的只有袁熙。”
“袁显奕,说起来,他小时候我还见过,按辈分,他该叫我叔父的。”曹操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这个侄子是不是真的窝身海岛?子廉,回兖州之后你来负责青州的情报,重点注意海贼的动向。”
曹洪撇嘴道;“大哥,我看就算了吧,他老子都成落水狗了,一个小娃娃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况且林宁在青州组建水师,每每扫荡海岛,几年下来,早扫荡干净了。袁熙除非上天入地,不然还能幸免?”
曹操正要训斥,外围放哨地士兵跑来报告:“将军,有个老头窥探我军所在,甚是可疑,被小的抓获。”
底下人都知道,老大喜欢别人喊他将军,因为他现在的官职里有一个“征西将军”,还是董卓在的时候朝廷给封的。当初曹操上表,摆明要一个将军位,反正也是不值钱的名号,加上老曹送了礼物,老董毫不犹豫给了。不过,曹操拒绝了朝廷封他“右将军”的圣旨,声称只要一个将军位,就是征西将军,老董搞不懂这黑小子在想什么,最后还是把右将军改为征西将军,为双方的交易画上一个句号。
“哦,什么老头?”曹操不在意地问。
“全身脏兮兮的,穿着文人的长衫,又多处破烂,脸上没有三两肉,看样子很久没吃东西了。”
“他可说了什么?”
“这个……老头倔得很,说要先知道将军的名号,不然就不开口。”
曹洪勃然大怒,劈头先给了士兵一个大耳刮子:“我大哥的名讳也是一个老匹夫能知道的?立刻轰走!要是不走,剁了扔到路边喂野狗。”
“慢!”曹操拍了曹洪后脑勺一下,心说你小子还没成大事就这么猖狂,以后还得了?他让受了无妄之灾的士兵把老头带过来,反正还有大把时间,说不定有意外收获呢。
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曹老板的鞋很结实,而且做好了踏破的准备,不过,看到老头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的鞋保住了。老头衣衫褴褛,从袖口的样式和右衽束带纹路来看,这是一件高级货,虽然目前最好的下场是一把火烧了顺便污染污染汉代的清新空气。
离献刀刺董已经过了六七年,如果是一个十岁的孩子长到十七岁,曹操不一定认得出来;换成五十三岁的小老头成为六十岁的大老头,曹操自认眼力还没差到认不出故人的地步。眼前的老头脸上没一块干净地方,面黄肌瘦,不如六七年前那么光泽红润,花白的须发也满是泥垢,站都站不稳,比微风中的柳枝还要孱弱。曹操细细打量半晌,表情变得丰富了一些,李典、于禁发觉不对都把嘴巴紧紧闭上,唯有曹洪这个没眼力见的,上去就照着老头硬挺的膝关节狠踹,离得最近的李典硬是没拉住。
老头倒下了,哼哼一声都没有,爬起来掸掸土,只把精光暴射地双目直直锁住曹操。暴躁的曹洪被激怒了,这回李典抱腿,于禁抱腰,总算把人拉走了。
这时曹操敛容整服,冲老头一躬到底:“王司徒,久别重逢,还识得谯人曹孟德否?”
“曹孟德是谁老夫一时想不起来,老夫倒还记得当年勇气可嘉的曹阿瞒。”老头叹了口气,与曹操见礼。
曹操大笑,与左右说:“快来见过王司徒,当年就是王司徒给了我七星刀,殷殷嘱托杀贼报国。可惜,天不亡董贼,我曹操既未成功,也未成仁,实在惭愧。”
曹洪被扔到一边,李典、于禁上来拜见,王允不为所动。
曹操道:“王司徒,天子所在何处?”
“曹将军,不要带人,请你孤身随我来。”王允冷硬地说。
曹将军不是曹丞相,还没有统一北方的大势力,疑心病不重。曹操点点头,示意其他人都别动,此时曹洪原地蹦了一下,终于复活:“大哥不可!”
曹操沉声道:“让你待你就待着,不要多嘴!”
很快,曹老板如愿以偿见到了一名狼狈的贵气少年,穿着山野村夫的粗布衣裳,全身没有干净的地方,偶尔露出没被泥垢遮盖的皮肤,却是白皙如玉。上次见到汉献帝的时候,小娃娃才九岁,一别六七年,小皇帝还是小皇帝,只是长开了,有了大人的样子。
怀疑是少不了的,但曹操的怀疑来得快,消失得更快。他从少年的脸上看出了昔日娃娃皇帝熟悉的影子,还看到了汉灵帝遗传下来的鼻子和眼睛,不禁暗叹一声“先帝啊”;再不犹豫,一个箭步扑到跟前,拜伏于地,大礼参奏:
“臣,征西将军、兖州牧曹操,护驾来迟,死罪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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