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二三章 双陨
呜——
诸天同悲。
不止圣神大陆,连杏界、神之遗迹、虚空岛、圣帝秘境等不在此位面中,但与圣神大陆有过交集、有着联系的世界,各皆生有这般感知。
祖神之陨,诸界共知,却根本无力插手,只能看着。
盛绽的华彩从灵榆山上反哺回天地,一道道流光注入圣神大陆各地。
有落在贫瘠土地上,滋养出充沛灵湖的,有落在荒废禁地中,孕育出无主圣力的……
草木回春,枯枝吐绿。
每一个人都感觉受到了些许灵气反哺的滋养,精气神都好了不少。
却也无不同时心生悲恸,莫名眼含起热泪,好像北槐又降临了。
“华祖,陨落……”
作为炼灵时代第一位封神称祖的修道者,祂本该千古传颂,留下无数功绩,位列第十一祖。
不曾想,辉煌转瞬即逝。
八尊谙一步归零,终结了即将开启的华祖盛世。
这是结束吗?
不!
明眼人却看得出来,这并非结束,相反应该只是祖神争霸的开始。
毕竟华祖之后,还有数祖虎视眈眈,每一位都在等着这关键转折点的到来。
可那是后话了。
灵榆山遥远山脉上,雪染的高峰之上,孑然立有一道少年身影,双眼满含悲伤。
“师尊……”
华长灯屏风烛地三十年。
奚从执剑,到被看见,到得华长灯授学,其实不过十余载。
这期间,剑学得断断续续,有时一个月去不了屏风烛地一次,见不了师尊一面。
然而每次见面,获益匪浅。
哪怕师尊华长灯对外不曾认过他,到死都没往这边看过一眼,圣神殿堂还存在时,也只有道殿主等少数人知晓他的身份。
奚,犹自感激。
他知道,在自己没成长起来之前,“不相认”便是最大的保护。
师尊封圣帝那会,也是离开屏风烛地的前一日,奚过去见了最后一面。
那一次授学完毕,奚隐约有感别离,没能忍住问出了习剑十多年来,留在心头最深处的疑问:
“师尊,当年为什么会选择我?”
云山帝境不乏剑道天骄,北北更是从小就在那里长大,资质远胜于自己。
纵观五域青年辈古剑修,他奚也不是人中龙凤,初出茅庐时更是无人问津。
不过因由道殿主搞了个“剑部”雏形,开始暗中选拔人才。
奚还算可以,被选中成为了“种子”。
同样的种子,却还有很多。
奚只能列进前十,跟那些姓月、华、饶的,跟圣山上的贵胄之后,无可相提并论。
“你无名无姓,然资质尚可。”
这是师尊的回答,好像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在圣帝秘境、圣山高层之后中挑人?
“可这么多年,您一开始并没有‘收徒’的念头,好像迄今……呃,也没有,为什么当时会选中了我?”
“因为传承。”
奚依稀记得,师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有着遗憾。
他当然追问了,师尊却没有正面回答。
传承?
古剑道的传承?
师尊中途从鬼剑术转成的灵魂之道,是想弥补并未在鬼剑术上坚持的遗憾?
还是说……
一般“一脉单传”的话,好像都是老家伙预感到了大限将至,才会选择收徒吧?
迄今,这依旧是奚的困惑。
当时预感的是最后一面,奚也豁出去了,问出了每一个古剑修都关注的问题:
“师尊和第八剑仙,还会有一战吗?”
“会!”得到的答案,斩钉截铁。
“师尊,有几成把握?”
“……”
师尊却沉默了。
奚的第一反应,是师尊早已不将八尊谙放在眼里,目中并无此人。
观其神情,感觉不对。
猜测约莫是“五五开”,如果第八剑仙有能对付剑鬼的手段的话,他三十多年确实也不至于闲着。
而今看来……
当时师尊的沉默,似乎包含了更多的信息?
师尊并未正面回答,反倒是主动提及了另一个自己好奇,但从不敢过问的事情:
“你可知,昔年我为何会从古剑道上转出,从鬼剑术修至灵魂一道?”
奚摇头,这个他是真不知。
“因为此物。”
师尊掏出了一个漆黑的木盒,比人头还大,里头装的什么,惹人好奇。
他打开了盒子,有浓郁的灵魂之力涌出,待得瞧清时,才知晓那是一个巨大的“鬼”字。
“本源真碣。”
没等发问,师尊主动解释,却显得有些潦草:“具体有什么作用,我亦不知,只有几分猜测。”
奚愕然,但只能顺势将盒子接来,盯着那古老的字体,遐思不止。
师尊自顾自说道:“八尊谙天纵之资,单论鬼剑术,他不如我,若论古剑道,我不如他。”
“却是没几人知晓,我能成就唯一‘酆都之主’,皆因得此本源真碣之时,得到了神庭阴曹,借用了三分外力。”
奚沉默,不敢苟同。
谁修道不曾借助过外力?
出身、资源、机缘、气运,都可理解为外力,不分好坏,福祸相依——他奚贫寒出身,也能借到屏风烛地这个外力。
第八剑仙固然不凡,所修剑道,又岂是无中生有,全靠自己悟出?
其实也是踩在剑祖的肩膀上!
葬剑冢的经历,结识侑荼,也有部分关系吧!
都是借道而行,第八剑仙没说其他的机缘,而师尊跟自己坦露了更多而已。
“我犹豫过。”师尊沉吟了许久,才能出声:
“我犹豫之处在于,我看到了鬼剑术的上限,即便剑开玄妙,高度也止于剑祖。”
“或能再行超脱,但我寸进的可能,微乎其微,且进不了多少。”
“最多,也只得与封就祖神的八尊谙持平,如果他能做到的话。”
一顿,师尊说得斩钉截铁:“而如果他能封祖,我所‘寸进’之悟,他也一定可以。”
奚,也是到那时才明白。
第八剑仙的天赋,其实也给到云山圣帝出身,败过他一次了的师尊,无比沉重的压力。
他压得那个时代的每一个人,不甘于只进步一点点,必须一大步、一大步的往前迈,且看不到上限。
道,才走得安心。
好似也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被八尊谙远远抛下。
“所以师尊兼修起灵魂之道,剑与灵魂二合一后,上限更高。”奚若有恍然。
这略带恭惟的话语,没能引来师尊更多的后话,相反好像把气氛搞僵了。
奚说完抬头。
他看见师尊盯着自己盒子中的“鬼”字,神情有些复杂。
有什么问题吗……
奚刚想问,想到这个本源真碣,师尊方才也说了他知之不深,便止住了。
“师尊打算将这东西传给我?”
盒子都已经递到了手上来,奚多此一问,本质是在问这东西得怎么用。
他偷偷用剑意、灵念等试过了,都没有反应。
滴血?
得等师尊走了,才可以试试。
“不是给你现在用的。”师尊难得一笑,却是失笑。
他眺望向远方,没多解释,只是不容置疑的吩咐道:
“勿将此物示人,包括道殿主。”
“之后,我若功成,你自会明悟此物如何使用,可藉此转修我之道。”
“我若失败,你则将此物,交给斩我之……交给,八尊谙。”
“啊?”奚大惊,“为什么?剑鬼已成,师尊这还不算功成?那功成、失败,我又该怎么去定义?”
“我不知道……”
无所不能、无所不晓的师尊,总在谈论起这个本源真碣的时候,目中迷惘、无知,有如笼中金雀。
他只得以臆测的口吻,沉沉说道:
“但到时候,也许,他会知道。”
……
伏桑城下,鬼灵转化。
破败的矮墙旁,奚置身现出,手里托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的木盒。
四下无他人。
这里的气场很恐怖、也很诡异,本能的便让人想要退离。
奚按捺下了转身离开的冲动,没有退。
他的目光扫过剑仙柳扶玉,微微颔首致意。
又快速打量完旁侧那位稍显陌生的云鬓女子,略作思索,认出了这该是传说中的那号人物。
月宫奴吗……
敛下心惊,不敢妄言,就当做不认识。
奚看向了三女居中的黑裙女子,女子头上趴着的那只乌鸡,正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木盒!
“好久不见,知温姑娘。”
奚没有多做寒暄,快速切入主题,将手上裹着黑布的木盒递出:
“在下奚,家师华长灯。”
“师尊有命,此物此刻,本该敬献第八剑……八祖,但我无从靠近,只能冒昧前来打扰几位。”
哪怕有其中一个猜测,此物是师尊陨后,用来给自己保命用的,避免圣奴秋后算账,算到他的头上。
奚无心如此了,全盘托出,他知晓在那一位洞若观火的洞察下,一切无所遁形。
谁?
自然是那只趴在知温姑娘头上的衔剑鸡!
“八尊谙的……”
鱼知温嘟囔着,俏脸一侧,“那应该是给月姐姐?”
月宫奴没动。
人精如她,看得出来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的坚定,与聪颖。
这个木盒子,从头到尾就不是冲着八尊谙或者自己来的,而是鱼知温,或者说她头上的徐小受。
“抱歉。”
果不其然,奚目不斜视,语气软中带硬:“此物,或许得由受爷亲启。”
月宫奴纹丝不动,也并未生愠。
乌鸡于是抬起了鸡翅膀,点了点身下的鱼知温。
当仁不让。
鱼知温接过木盒,神情变得无比郑重,边拆开黑布,边问道:
“祂,还叮嘱了什么?”
这话一出,奚便知道,跟自己对话的绝无可能是道部首座鱼知温,而是受爷了。
知温姑娘再冰雪聪明,第一句问不到这么深,更不可能如此一针见血。
可徐小受……
奚,忽觉恍惚。
若说八尊谙天高一尺,受爷又该如何评价呢?
他之所以找上门来,连八尊谙、月宫奴都不顾,正是因为此局演化至此,风云愈烈,尚且不见受爷。
而执八尊谙为棋的第一步,受爷,已经赢了境外三祖!
他才没比自己大几岁啊……
奚不敢走神,连忙收敛心思道:“师尊有言,他不知道。”
鱼知温一愣,檀口微启。
乌鸡却趴下来,直勾勾盯着奚,她便未继续作声。
奚连忙再道:“师尊说,等第八……八祖得到此物,‘也许,他会知道’。”
木盒打开,里头一个“鬼”字呈现。
月宫奴微一侧目,下意识便要开口解释,鱼知温却已定定出声:
“本源真碣:鬼?”
“再往上,你还知晓些什么,都说说。”
他真知道……奚额上泌出了细细的汗珠,莫名感觉压力山大,不自觉脱口而出:
“师尊交予我此物时,曾言及从鬼剑术转修灵魂之道的原因之一,便是此物。”
“另外,得到此物之时,祂还得到了神庭阴曹。”
指引?
月宫奴美目微含,听出了几分古怪。
可如果是华长灯的话,哪怕是后知后觉,会不知道这是指引,祂曾经中过指引?
能将“意鬼”都修出,祖神指引或许不擅长,至少抵抗指引的能力,已经掌握了。
鱼知温脸色变得凝重,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继续问道:
“还有呢?”
“没、没了。”奚反应了过来,有关师尊忌惮八尊谙之事,却是不必多言。
“这不够。”鱼知温臻首轻摇,“要么你吞了什么话,要么华长……华祖,连你都有所保留。”
这不可能!
奚下意识想反驳,鱼知温道:“此物,华祖何时得之?”
这点,师尊倒是没提过具体时间,但根据推测……
“应该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屏风烛地时期他并不外出,那就是至少三十年前?”奚揣测道。
乌鸡不语,只是用翅膀捧住鱼知温双耳,轻轻将之脑袋扭向旁侧“历史中的人物”。
问这个年轻人干什么?
问老年人啊!
笨!
是了,时间……月宫奴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了,神情变得凝重:
“八尊谙与华长灯初战时,他已掌握酆都之主,具现过神庭阴曹雏形,应该刚处于融合神庭阶段。”
“所以早在三十年前,华长灯就得到过‘本源真碣’了,但此物,五大圣帝世家也只是记载了名字,不知如何使用。”
猛一顿,月宫奴尽可能多的说道:“即便一切猜测有误,华长灯,三十年前,也定受到过鬼祖指引!”
这像是一句嘲讽?
奚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没能忍住,却问上了更至关重要:“敢问受爷,这本源真碣,究竟代表了什么?”
奚看着鱼知温手上鬼字,月宫奴也望向鱼知温,只留下乌鸡在鱼知温脑袋上,十分明显的烦躁无比的扇动起了翅膀。
它似乎,热了!
突然急剧升温的那种!
鱼知温也是脸色一白,喃喃道:“不是受到鬼祖指引……”
我猜错了?
月宫奴皱眉,不应该啊!
却闻小姑娘凝重出声:“是受了药祖指引!”
什么?
这一下,月宫奴、奚,连一旁默不作声的柳扶玉,都面色大变。
怎么就和药祖扯上关系了?
这位忒弱之祖,不是才操纵北槐过来,就被魁雷汉一锤轰回去了么?
鱼知温艰难抬起头来,纤手攥紧鬼字,竟有些发颤,失声道:
“鬼祖,至少三十年前,便陨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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