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如梦如幻
“你把那偶人弄哪儿去了？”阎青刚从那虚缝中踏出来，看到连渊正立在一簇六界火的火堆旁，神色沉静。
六界火与大多数的火不同，火苗热烈跳跃，焰心却深红近黑砂。火焰随施术之人的心意而动，一小簇六界火在冰上烧着，。
连渊听到脚步声响，回头说道：“东西可找来了？”
阎青嘻嘻一笑，露出一个夸张的伤心神色来，从袖中摸出一枚金线云纹底的黑色香囊，问道：“为何你也不问问，我为了拿到这东西，吃了多大的苦头？”
“谁能让你吃了苦头？”连渊五指微曲，伸手一吸，便将那香囊抓在手中。
“你是没见到魔君那眼神，多碰那司刑小仙一下，就能将我生吞活剥了。”阎青摇了摇头。
连渊瞥了他一眼，道：“她如今打不过你。”
“若是她打得过我，我才不替你做这偷鸡摸狗的差事。”阎青将扇子背插在身后，“美人一怒，可是要冲冠的。”
他又欢快地围着六界火绕了几圈，转头问道：“你叫我拿香囊来，究竟有何用处，不是说有秘辛可看么？还有你抱回来那小姑娘呢，怎得没瞧见她？”
“我让她到冰室里去了。”
连渊将那黑色香囊的绳结拉开，从中取出一个发圈，那发圈细极脆极，用一根长长的白发绕成，只有拇指粗细。
只见他将那发圈又塞回去，连着整个香囊一起，毫无顾忌地丢进了六界火堆。
“你就这么烧了？”阎青目瞪口呆地看着，说道：“这可是那陆吾最宝贝的东西。”
“无妨，还能再找回来。”
香囊刚一投进去，原本低矮的火堆便炸裂般地窜了几米高，火星几乎要燎到他与阎青的衣摆，那火焰的色泽从中心开始慢慢变深，焰心的浓郁深红开始蔓延开来，直到将盛大的火苗整个覆满。
过了一会儿，一张深红的符纸从火焰中飘然而出，连渊两指并拢，伸手一夹。
“写的什么？”阎青凑过头来道，“先让我看看。”
连渊将那深红符纸正面展开来，只见上面仅写着一句话，正是：
“少来喜，老来悲，鬼也人皮，堪也情关。”
阎青读出声，困惑地用手挠了挠眉毛，挑眉道：“这话指的何意？”
连渊将那符纸收了，说道：“过一会儿就知道了。”
九霄殿冰室中，寒气森森，白雾缭绕。
阎青随那人走进来，一眼便看到正中央的地上，躺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女孩，只见她衣衫单薄血迹斑斑，睫毛和发尾都结上了银白的冰碴，面色苍白透明，不似活人。
“这丫头还活着么？”他蹲下来左右翻了翻莲季的身子，突然又用扇子一敲脑袋，“瞧我这话，一个偶人，哪儿有什么活不活的。”
连渊把莲季小小的躯体打横抱起来，放到一个病床上，握着她的手给她渡了些活气过去。莲季嘴唇蠕动了几下，睁开了双眼。
莲季见到连渊眼神一亮，却又缩了回去打了几个寒战：“姐姐，这儿好冷呀。”
“你觉得冷？”连渊居高临下地着看她。
莲季用力地抱住自己的双肩：“嗯，真的很冷……”
她有些畏惧地看了连渊一眼，忍不住地张开双臂：“姐姐不怕冷吗，不会生病吗？”
“小姑娘，你叫莲季？”
莲季转过头去，只见一个束着白玉冠的锦袍书生正一脸春风地看着她，她向后退了几步，惊恐道：“你是什么人？你别过来！”
阎青见她一副如见豺狼虎豹的模样，不禁十分丧气道：“小丫头，我瞧着就这么让人惧怕么？”
莲季正暗暗自责，听他这么一说更加内疚，急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我先前见了你这样打扮的读书人，却被那人陷害，这才……我，我不是有意要为难你！你莫要介意！”
阎青见她心思纯直，便拉过她的小手欢喜地捏了捏：“小丫头有礼貌，长得又这般可爱，不介意，一点儿也不介意。”
“等一会儿再闲话，先把正事做完。”连渊在一旁皱眉。
阎青摸了摸莲季的包子头，嘻嘻笑道：“你脾气不讨人喜欢，这个软糯可爱一些。”
只见连渊从半空中抓出一个古朴的碧玉色瓷碗，又将深红色的符纸从怀中取出，卷成一团放进那古碗之中，符纸霎时化作一碗朱红色的汤水，艳艳如人心头血一般。
连渊将那碗汤水递给莲季，说道：“你不是觉得冷么？喝了这碗药，就不会冷了。”
莲季欢喜地捧过来，眼神晶闪闪地，雀跃道：“姐姐对莲季真好，多谢姐姐！”
说完像幼犬一般含住瓷碗，小口小口地嘬着。待那汤水刚一入口，她便惊叫起来：“这药好苦啊！”
“良药苦口。”连渊盯着她手中的碗，神色冷淡。
莲季一张小脸皱成一团，闭上眼睛在心中给自己打气，将那碗药一饮而尽。果然，药汤刚一下肚，便有融融暖流舒展到四肢百骸，再不觉得寒冷。可没过多久，那药水在胃中翻滚灼烧，莲季手中的瓷碗一下掉在地上，“啪嗒”碎成几片，她浑身发着抖，痛得哭了起来。
阎青见状有些不忍心，便伸出手将她环抱住：“丫头，这药不过是有些副作用。”
莲季哭得满脸通红，却还是点点头：“我知道，姐姐给我的一定是最好的。”
她捂着肚子痛得翻滚了一阵子，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阎青看着臂弯里她熟睡的样貌，替她梳了梳头发，叹道：“这丫头长得和凤影一般无二，她一喊痛，实在叫人忍不下心肠。”
连渊道：“你倒是多情，可你现在抱的是我的魂魄。”
阎青连忙将莲季放下来，向后“咣咣咣”退了三步，恼火道：“呸，我竟将这件事忘了。”
“她为何到现在还叫你姐姐，你……”阎青卷起袖口，上下打量他一番，“你哪来半分女相。”
“她年纪尚幼，魂魄还未曾和躯壳融合完全。我曾化作金陵歌女的样貌救过她，她便一直将我当做那歌女。”
“魂魄相吸，怪不得她对你如此依赖。”阎青看了一眼莲季，又问道，“你方才施展之术，可是古籍中的‘化梦’？我曾在琅環阁关闭前，进去看过一眼，其中《玄阴百术》中提到过，‘化梦’的施术者与受术者，必须是同一人，此术从古到今鲜有人施展。”
连渊点头：“你说的不错。这‘化梦’之术能造出一个梦境，在梦境中还原过去的事件。但此术有一悖论，若是施术者想要知道这梦境，便需要以身饮下‘化梦汤’，但若饮下‘化梦汤’，醒来后梦境又会忘得一干二净，因此被认为鸡肋。若非她身上带着我的魂魄，我也用不了这‘化梦之术’。”
阎青长眉一挑，说道：“我听说这‘化梦之术’须以最珍贵之物为引，你让我取来陆吾的香囊，原来是做这个用的。”
连渊见莲季的脸色已发了红，胸口起伏、呼吸急促，便说道：“时辰已到。你不是想看魔君的前尘往事吗？随我一同去吧。”
阎青一边点头称好，一边与连渊从肉胎中脱出，化作一青一白两缕灵光，翩然隐入莲季的灵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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