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冰偶出世
一方瀑布,两厢残局。
只见半空一道瀑布瑞气腾腾地倾泻而下,水光如镜,上演着凡界的金戈铁马、朝代更迭。
瀑布旁的长案上摆了一副残局,几块糕点,还有一壶凉透的茶水。画面中闪现几处景致,定格在了一间檐建繁复的殿宇中,凶神恶煞的阎王像前摆满了贡品,大殿中挤满了香客,祷告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水边的藤塌上半倚着一书生,掏出耳勺,清了清钻进耳朵里的字句。
只见他盯着瀑布中的景象,蹙眉道:“为何我在人世的形象总是如此不堪。这塑像哪有半分像我了?”
他身着云水纹月白长衫,面容清秀,折扇摇了摇,扇面上提着四个大字“判命断心”,赫然就是人间众生正在跪拜的阎王。
长案旁的另一人瞥了他一眼。
那人垂头握着一方皓剑,对着一块冰细细切琢。只见那冰块有方寸大小,已被雕琢出了个人形的轮廓。
见他不理自己,阎青也不动怒,随手取了块桃酥嚼,颇有些百无聊赖道:“你雕这人偶雕了三天三夜,这人偶还能成精不成?”
执剑的青年穿着青色长袍,风神落落,飘逸出尘,一头黑发用柔软的细藤条束在头顶,手中一把耀目的长剑威势十足,正是六道排行第一的名剑----"昆吾”。
他顺手将剑在岩石上打磨了几道,风马牛不相及地回道:
“我前几日同西方诸神论道,诸神皆言‘天命不可违’。命皆由天诞,运皆由天定,世间生灵都不可能凭空而生。”
“你这话倒不假。”阎青将领口的桃酥屑掸下去,顺着他的话说道,“从古至今没有人能逃过天命,你我二人虽执掌生死,也一样如此。我虽能断人死后功过,却不能随意改人寿数,你既能掌控命运,却不能任意改其因果。说到底,你我二人都不过是天道的一颗棋子。”
这瑞气腾腾的玄境里对话的二人,便是掌管这世间生死的两尊神仙。上神掌生,阎王掌死。
“刺——”
清脆的切凿拉锯声,在这空旷冷寂之地分外刺耳。
上神连渊一边细细琢磨将那冰偶的眼睛,一边道:“近万年来我总有些生疑,天命究竟可不可违?若说可违,菩提叶上的因果结局又修改不得;若说不可违,天道设上神一职,掌控六道的命缘,岂不多此一举?”
“天道岂是你我二人可以揣测的?”阎青把扇子折起来,垫在手中敲了敲。
“若是有一生灵,既不属于六道,又不受天命约束,它将如何?”
菩提树冠影婆娑,声涛一阵强过一阵。
阎青皱眉看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话音未落,只见连渊将手里那块未成型的冰偶放在地上,举起那把长剑,毫不犹豫地笔直刺入自己的心口!遂又迅速地拔出剑尖,从心口处带出一缕青色的魂,只见一魂一魄向那偶人的灵台灌去,寒光一闪又消失无影。
他飞快地念了个诀,将这缕魂魄引渡封入冰中
阎青见他这般行事,惊得直接从藤塌上跳起来,斥道:“你是不是疯了!昆吾剑的剑伤无药可医,你竟向自己的三魂七魄扎刀,从今而后你魂魄再也难全了!”
连渊捂着胸口脸色白了一白,道:“让没有灵魂的死物成灵,会招来天罚。但若是这死物身上附着着我的魂魄,用我的血造出生血,便不算是死物,只为我一人所控,天道也探查不得。”
“你竟打算要瞒过天道!”阎青瞪大双眼。
连渊虚空一指,把剑收了:“这两天还要劳烦你多照看照看。这偶人须用我的血将养上七七四十九天,才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阎青平日吊儿郎当的脸上,头一回出现真恼火的神色:“万物皆有因果,凭空造人,若叫天道探知,你要被诛得形神俱灭!”
见他无动于衷,他继续温言劝道:“我知你心中有疑。浩浩六道生灵,哪个不想逆天而行?又有谁最后真的挣脱了菩提叶上刻下的宿命?活得糊涂些有甚么不好的,非要强求一个答案,只怕到头来是作茧自缚。”
“总要试一试才晓得结果,不试怎会甘心。”他低头将心头血用一个玉瓷瓶子灌起来,冷淡道,“你就不用管了。”
阎青叹口气:“以前天帝老头提过,六道修为到巅峰之境,可为万物拟形。如今生魂大多不愿意去畜生道轮回,我正愁畜生一道凋零呢。”
说着他斜眼看了连渊一眼,语气凉凉道:“你这么能耐,看在我两相识几十万年的份儿上,能不能雕个千儿八百的麻雀虫蚁,也拿自个儿魂血泡一泡。我啊,回地府一定替他们找个好归宿!”
*
九天之境寒气氤氲。
上神连渊用自己的心头血泡了这块冰七七四十九天,阎青把他从满是血的法华池里捞出来的时候,禁不住皱眉道:“倘若我扔下你不管,你怕是就要栽在这池子里了。”
法华池里的莲花乃人心所化,忽明忽暗地闪烁,一会儿消失一会儿闪现。
莲池的正中间躺着一个人偶,长发四散在莲池中如水草一般飘摇。她静静地闭着眼,双手叠在胸前沉睡,睫毛和发尾还结未消退的冰渣。暗红色浓稠血液悬浮在莲池中,将莲花一众染成艳丽的火红色,散发出灼热的温度。待到她睫毛上的冰晶完全消退,池里的莲花又恢复成纯净的白色。
忽而从天边飞来上百只五彩凤鸟,踏歌而来。
“这些凤鸟原是栖在菩提树上的,懒惰得要命。平日只知吃喝,不知奏乐,今日怎得舍得挪窝了。”阎青吹了个口哨,只见五彩斑斓的凤鸟群中,一只身上挂着许多灰色斑点的乌鸦飞下来,停在他的手臂上。阎青伸出手指勾了勾鸟嘴,笑道:“阿灰,气可消了?”
那乌鸦“嘎”地啼鸣一声,扑棱扑棱地撞在他肩上。
连渊低头将那偶人从池水中捞出来,放在池子旁的一块平岩上。冰雕成的偶人肤色透明,隐约可见到皮下流动的暗红血液,缱绻柔顺的秀发上,缠着些莲瓣、茎叶和碎冰渣,他伸手将长发拨开,拢到耳后。
阎青看清楚那偶人的样貌后不禁愣住了,惊愕道:“这是凤影?”
只听阿灰趾高气扬地停在阎青肩头,“嘎”地大吼一声。
阎青皱眉道:“凤影在六界之战中为保你性命,将司掌命缘的上神一职传于你,从此便杳无音讯。我从前觉得你和她不过是君子之谊,今日一见,原来你……”
连渊咽下喉头一股血,仔细地替少女拢了拢衣角,摘去她头上的枝蔓。
这时,乌鸦阿灰站在阎青肩头向天叫了好几声。只见上百只五彩凤鸟在半空中声势浩大地盘旋飞舞,歌声悠扬宏伟,羽翼的五彩光华将整片天空照得如琉璃宝石。它低下头去,小声地呜咽了一句,便再也不出声了。
“阿灰,这些九天的鸟不待见你,你就回阎王殿去。你本不属于九天,何苦勉强自己非要变成凤鸟呢?”阎青摸了摸它的羽毛,“还是跟我回鬼界吧。”
阎青抬起扇子向它一指,它化作一道黑色的光环变做一枚戒指,套在阎青的小指上。
百只五彩凤鸟又盘旋了好一阵子,方才随着霞光散去。
他走近几步凑上前去看,只见连渊怀中那偶人,年纪看去约莫有十七八岁,身材玲珑,长裙包裹着身躯,发梢正滴落着盈盈水渍。据传,凤影曾是六界第一的美人,这少女原封不动地将她的容貌身姿复制过来,自然生得也如她一般秀丽绝伦。
“你打算待这偶人如何?”
连渊答道:“魂魄未稳,先找个地方养上一阵子。”
阎青想了想,说道:“正巧昨日黑白无常在人界误勾了一个魂,那孤女寿数未尽,我正头疼如何交代呢,不如让她替了这个缺,我也好早让那孤女投胎转世去。”
“也好。”
连渊捏个决,将那偶人变作婴儿的模样。
阎青将她抱起来,装进一个提篮中,将灵境瀑布打开来,顺着流水将那提篮放了进去,婴儿静静沉睡,随着流水向前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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