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苏小芳来到楼下，果然在前台大厅里坐着一个人，竟然是苏世海。
她没想到苏世海能到这里来找她。大学毕业上班之后，他还从来没有来公司找过自己。
她走到苏世海跟前，有些诧异：“爸，你怎么来了？”
苏世海一下子站起来，把旁边的一个保温袋也拎起来：“你两个礼拜都没回家了。也不知道怎么样。我过来……看看。这还有点汤，带给你的。”
苏小芳眼睛一热，眼泪差点就流了出来。毕竟二十多年相依为命的。就算两人之间有点什么不对付，也挡不住这父女感情。这才两个周末没回家，老爸就惦记着。苏小芳突然觉得其实自己还是挺幸福的。只是这里人来人往的，真流眼泪了，人家还以为怎么了。
“真是的，爸……”苏小芳小声嘀咕了一句，低下头偷偷调整一下情绪。“爸，我带您去我宿舍吧！把东西放下，咱们俩出去一起吃个饭！”虽然口袋里的钱不多，吃顿饭还是够的。苏小芳说完接过苏世海手里的保温袋，一只手挎着他的胳膊。
“小芳，你不用陪我，不是还要上班的吗？我自己回去就行……或者，我等着你下班。”
苏小芳看看时钟，已经三点半了。上面的会议还在继续，想必没人顾得上她。她望着苏世海一笑：“没事儿，我差不多下班了！”
说起来自从和李宇豪分手以来，似乎日子一直不顺。工作工作不顺，恋爱恋爱不顺，就连闺蜜梁淑静也不太顺。苏小芳这一刻突然生出幸福的感觉，那些糟心事情似乎也没怎么难以忍受了。
工业园建成的时候位置挺偏的。经过这十多年发展，附近人口增长，现在已经形成副商业中心。苏小芳对这边比较熟悉，就带着苏世海找了一家川菜馆子，即实惠又便宜。
父女俩点了三四个菜，边吃边说了些家常，气氛还挺好的。苏小芳侧着脑袋想了想：“爸，我们父女俩有多久没这么单独出来吃饭了？”
苏世海也想了想：“有好久了。最后一次是不是你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在H大门口？我们一起吃豆花鱼那次？”
那么久远的事情，苏小芳回忆了一下，居然没想起来。倒是最近一次半年前，和李宇豪他们三人一起吃海鲜她还记得。
怎么又想起那个渣？苏小芳有些无奈。只怪他们相处的时间太长，几乎滲入对方的生活的方方面面，这猛然一分手，似乎都割舍不清楚。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苏小芳眼光一偏，就看见餐馆外面马路对面拉拉扯扯地走过来俩个人，一个大波浪的美女挺胸抬头地走在前面，另一个男人两手拎满了购物袋子跟在后面，不就是化成灰她都认得的李宇豪？
苏小芳连忙下意识地把身子一缩，躲到窗帘后面。过了几秒钟探出脑袋看了看，才发现自己完全多余紧张。外面那两人根本没把目光往这边转。
两人似乎在争执什么。哦不，准确地说，似乎是阮继玲正冲着李宇豪发脾气，后者蔫头搭脑地陪着小心。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在身材娇小的阮继玲跟前，到像个温顺的大型犬，亦步亦趋的。
苏小芳看到这一幕，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她们在一起八年，不说事事顺着他，但是苏小芳也是多考虑李宇豪的生活和学业，从来没有让他为难过什么。说幸灾乐祸吧，人家甘之如饴；说羡慕嫉妒吧，这个哈巴狗模样的李宇豪她还真看不上。
没过多久两人拉拉扯扯地从川菜馆走过去。苏小芳想到那卡里李宇豪打过来钱。若要还钱给他，总还得再见一面。苏小芳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想同他见面了。难道是她的反射弧格外的短，不过一个多礼拜的时间，她已经彻底把李宇豪给放下了？
“小芳！”苏世海在对面叫她的名字。
“啊？”
苏世海细细地看了看她：“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连说话都听不见？”又转头望外看。苏小芳生怕他看到李宇豪的背影，连忙打岔：“您说什么呢？来来来，吃鱼，您最喜欢的！我特意给您点的菜！”
他们分手的事情还没告诉苏世海。不过也不该瞒着。苏小芳打算寻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他。
苏世海放下筷子，拿着杯子喝了一口啤酒，又慢慢放下，抬眼打量一下苏小芳，想了想，又低头喝了口啤酒。
苏小芳笑着问：“怎么了爸？”
苏世海下了决心似的，也不看苏小芳：“其实今天来还有件事情要同你说，就是，就是……”
苏小芳心里生出不好的念头，不过脸上还是挂着笑：“什么事情？”
苏世海不敢抬头：“邵英打算搬过来住。”
苏小芳慢慢地放下手里的筷子，心里好似吹过一阵冷风。
她知道这件事是他们父女俩之间的一道沟，因此一路小心地避开这个话题。若苏世海是特意来看她的，何必在这最后的时刻提起这个来破坏气氛？
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苏世海其实就是为着这事来的。
什么关心，爱护？对女儿的爱，只要遇见那个女人，就碎成了渣渣！
她冷冷地哼了一声，看着苏世海的脑袋顶。那里的头发比周围略微稀疏一些：“她现在不是就住在家里吗？”
“那个……我的意思是，正式搬过来。”苏世海磕磕绊绊地说。
苏小芳忍着一口气：“你们是成年人，想做什么还用征求我对意见吗？”
苏世海这才抬头：“其实几年前的事情，她也是身不由己。这里面有误会……”
苏小芳觉得自己眼睛又开始发酸：“爸，我从来没见过我妈，从小都是您拉扯我长大的。按理说您这么多年，早该给自己找个伴了……我也不是不能接受，要是别的什么人，我也不拦着，可是邵英……您忘了十年前我们被她害的那么惨？您被她害的那么惨？您能原谅她，我不能。”
“小芳……”苏世海还想说什么，苏小芳打断他的话：“没什么好说的。您要是问我，邵英就是不行；您要是不问我，那我也管不着，大不了以后不回家住了。”
好好的谈崩了。两个人对着面前的饭菜都下不了筷子。最后苏小芳开了口：“爸，我妈死得早，我一眼都没见过，身边只有您这一个亲人。您要是觉得她比我亲，那您就留下她。我不回去家不行吗？”
苏世海无奈地叹口气：“何必呢，小芳，爸爸这不是征求你的意见么？你要是不同意，那我……那我……”说到后面又吞吞吐吐起来。
苏小芳赌气看着他，要看他那句话怎么说完整。苏世海坑坑吃吃地半天都没说出口。
苏小芳看着他正对着自己的发际线，觉得那句话真对：男人都是用XXX思考问题的。连她的“亲亲老爸”都逃不掉这个规律。
话不投机，苏小芳觉得也没必要浪费时间了。她转身拿包：“我先去结账。您再坐会儿，自己回去吧。”
直到她结了帐走出餐馆，还能看见苏世海坐在桌子跟前，一副深思的模样。
想要找个两全的法子？苏小芳心里冷笑一声：只要对方是邵英，就没有这么个法子可想。
……
即便不是周末，这条商业街上的人来来往往的也很热闹。许多情侣手牵着手，漫步在红砖铺就的步行街上。霓虹灯闪闪烁烁，偶尔还有轻曼的音乐从街道两边的店子里弥漫出来。
真的是适合谈情说爱的好去处，难怪被评为H市最适合情侣浪漫的地方。
苏小芳散散漫漫地在步行街上走着，想起上个圣诞之夜她和李宇豪也曾手拉手在这里漫步。半年之前的事情，似乎还历历在目，可是现在却已经物是人非了。
前面人影一晃。两个人从哈根达斯的冰淇淋店里走出来。天还没全黑，女子身上那件蓝底无袖韩版连衣裙格外醒目。
那不是梁淑静么？
苏小芳一下子来了精神。再看看旁边的男人，身材高大，穿着一件白底蓝纹的衬衫，举手投足斯文挺拔，仅从后面看上去就很有人才。
有情况诶！
苏小芳立刻站住，看着两个人似乎很亲密地肩并肩往前走。细看那男人背影还有些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过了一会儿男人伸手拉住梁淑静的手。梁淑静似乎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反对，任由他拉着。后面的苏小芳惊心动魄地看着，仿佛看电影一般。
这个梁淑静，偷偷谈恋爱居然不告诉她，她还以为姐俩都是一样的剩斗士！
苏小芳一时好奇心爆棚。梁淑静向来是眼高于顶的，这是个什么样的极品男人啊，居然能入她的法眼？
没走一会儿两人往左边一拐。苏小芳远远地跟着，略等了一等，才跟着往左拐。
左边是一条巷子，比主道窄一点，但是风格依然是红砖花楼的西洋风格。此时巷子里一个人没有，安安静静的。
咦，转眼功夫，那两个人去哪儿了？
苏小芳往里走，不过五六步，看见一道门，里面隐隐有音乐声音传出来。循着声音进去，拐了两下，才发现竟然又一道门。
继续往里走，一人从旁边过来拦住她：“小姐，请问有预定吗？”
隔着疏密有致的竹丛，苏小芳看见里面间隔摆放着桌椅。原来是个吃饭的地方。
……餐馆居然隐藏得这么深，突然有一种高大上的感觉；除此以外还有另外一种感觉，那就是：原来梁淑静的小日子过的挺滋润啊……
苏小芳连忙说：“我找人，找人。”
苏小芳穿着上班的工作装，即便有些过时，不过显得年龄大些，仍然是个干练的白领丽人。那人打量她一下，没说什么，只默默地让开路。
一进去才发现里面空间很大，而且分割成相对隐秘的小型空间，大部分可以供二至四人用餐。这里俨然是情侣的天堂，分散坐着的多是一对一对。
今天注定对苏小芳是个特别的日子，因为她一转过前廊，就迎面看见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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