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苏小芳晚上心事重重没睡好，早上是被梁淑静拉起来的。她打了个哈欠进了浴室，出来的时候本来已经穿戴整齐，却又被梁淑静推了回去：“去去去，重新换件衣服！这是出去踏青，你就不能别穿上班的工作服？头发也是！老气横秋的，重新梳！”
苏小芳咕噜：“踏什么青？踏夏还差不多。”
只是实在没几件衣服。最后还是梁淑静给她挑了一套运动型的夏服，又把自己的头花拿出来给她扎了个简单的马尾。
别说这么随意一折腾，苏小芳自己照照镜子也觉得清爽了许多，年轻了许多，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不少。
……不就是一份工作么！公司要是这种态度对待她，大不了她不干了！年纪轻轻还怕挣不到钱养不活自己么？
两人下楼，楼下已经有一辆车等在那里。两个年轻的男人站在车子一边说话。
苏小芳这才明白梁淑静的意思。这么名誉上一起玩实际上暗含着相亲目的的聚会，苏小芳还是头一次遇上。谈不上反感，只是现在这样特殊的时候，也没什么兴趣。
同路的两个，一个叫陈实，一个叫傅梁伟，都是梁淑静的同事。陈实温和稳重，傅梁伟性格活跃，都是年轻俊朗，阳光率真的男生，让人心生好感。还别说，梁淑静平日里常说她的公司里条件好的男生多，看到这两个，苏小芳也不得不相信：那种理科男扎堆的地方，男人的平均水平的确是高一段数。
陈实开车，说话不多。傅梁伟明显年纪小一些，话也多一些。一路上笑话不断，却又不觉得呱噪。苏小芳趁着停车的空当问梁淑静，原来傅梁伟是跑市场的，而陈实则是做技术开发的。
梁淑静笑着打趣：“我可是把我们公司最极品的王老五给请出来了，而且各样一个，可着你挑。这俩还不满意，后面还有十来个好苗子！”
苏小芳听了要笑抽了：“女王你饶了我吧！”
直到陈实和傅梁伟回到车上才住嘴。陈实莫名其妙地问：“你们看见什么好笑的事情？笑成这样！”
梁淑静一本正经地说：“刚才看见一只母鸡想打鸣，被一只公鸡撵着跑，怕她抢了自己的饭碗。”
苏小芳知道这是梁淑静讽刺自己呢，也不接话。
傅梁伟听了抬头四处张望：“哪儿呢？还有这样的事情！既然我遇上了，非得把那只母鸡带回去不可！”
梁淑静一指路边的坡地：“撵到那个土坡滚下去了。估计非死即伤。”
傅梁伟会意，摇摇头：“梁淑静你不如调到我们市场部来算了，满嘴跑火车，特别适合出去忽悠人。”
陈实却没说什么，只从后视镜里看了后座一眼。从苏小芳那角度正好看得清楚，只觉得这一眼可谓内容丰富。
苏小芳打岔问：“路线问清楚了吗？还有多久能到？”
傅梁伟：“问清楚了，拐两个岔路口就到山脚了。十来分钟吧。”
十五分钟后果然看见一条山路通向前面的叠嶂。山不高，人也不算多，山门口的停车场里只停了不到一半的车。
四人停好车步行上山。幸好山不高，树荫郁郁葱葱的，比城市里凉爽得多。不然这个季节爬山要热死人了。
宝光寺规模不大，因为是淡季游客不多。四人买了香火，拜了菩萨，各摇了一签。
苏小芳摇了个十四签，“子牙弃官”，领了签文，上面写着：“宛如仙鹤出凡笼，脱得凡笼路路通；南北东西无阻隔，任君直上九霄宫。”
梁淑静摇了个六十三签，“女娲氏炼石”。领了签文，上面写着：“昔然行船失了针，今朝依旧海中寻；若然寻得原针在，也费工夫也费心。”
两个都是中签，上面的文字半懂不懂。傅梁伟告诉她俩后面的僧房里有专门解签的僧人。他们还挺善解人意的，怕女孩们有什么心事不方便听，两人就站在前面，没跟着去。
今天游人不多，摇签的人也不多。苏小芳和梁淑静转到后面，只见两个僧人坐在桌子后面闭目养神。
苏小芳：“你先来。”
梁淑静：“你先来。”
苏小芳看到左边是一个年岁稍大的慈眉善目的老僧人。刚要迈步过去，后面有人走过来，似有意似无意地推搡了苏小芳一下，留出道来，接着另一个男人从门后走过来，抢在她前面。
梁淑静绝不是个好说话的人，看见苏小芳受气，还能坐视不管么？拿腔拿调地说了一句：“现在这个年代，还有人仗着身高马大的欺负女人，这世道真是没法说。”
苏小芳自然和她心心相印，揉着被撞的胳膊点点头道：“这样的人估计也不用摇什么签，必然事事不顺，都是下下签。”她平时到没这么嘴毒，只是最近霉运不断，心里有些怨气，不自觉就撒出来。
刚才推人的男人登时回头，大嗓门地吼了一句：“说什么呢？”走到前面的男人也停了停脚。
那男人带着墨镜，大热天的还穿着衬衣，一身正装，显得风姿潇洒。他停了停，侧过头把墨镜去下，露出一双凌冽的眉眼。却没说什么，一眼看过来，眼神变幻，把苏小芳和梁淑静打量了几眼。
苏小芳有点吓着了。那个男人气场太强，有一刻她还以为他会过来打人。看见那男人动了动嘴：“陈启，算了。”才松了口气。
苏小芳看着他走到老僧人面前，毕恭毕敬地拿了张签文递过去，说：“问一个人的疾病……”
她拽了拽梁淑静的胳膊：“我们去那边吧。”那儿不是还有一个僧人吗？也不知道这两人火急火燎地推搡她们是为什么。
梁淑静没做声，默默地跟着苏小芳走到另一个僧人面前。那僧人拿起苏小芳的签文，先笑一笑：“女施主，这是好签。”
苏小芳心说，这还好签。最近自己多倒霉啊！
僧人细细地看了签文，又拿眼看了看苏小芳，说：“女施主大约是前一段有些不顺，不过后面可就好了。就是要有破釜沉舟的决心，万事不留恋，反而柳暗花明。若是被什么东西羁绊得束手束脚，这一关冲不过去，后面就见不到好运了。”
苏小芳心里正为工作烦恼，闻言心中一动：“大师的意思，是我就应该放弃现在的工作，重新开始？”
僧人又看了看签文，道：“只怕还不止是工作。不过若问的是姻缘，还有些波折，没到好的时候。”
“那我到底该怎么做？”苏小芳问。
僧人一笑：“点到即止。女施主若是有心，拿着签文回去细细琢磨，或者有更深的领悟。”
这签解的，云里雾里似是而非的，令人完全不知所措。还想再问一句，那僧人已经伸手接过梁淑静的签文。
“这个签，……也还不错。”僧人说。
梁淑静没做声。
“不过有些水中月镜中花的意思，是告诫施主凡事不要太执着，看开一点的好。”
梁淑静还是没做声。苏小芳耐不住替她问：“那工作是怎么样，财运怎样，姻缘又是怎么样？”
“就是施主在意的事情，花费不少精力，大概没什么希望的结果。这签文是劝施主看淡一点，对人对事不可太执着。”
苏小芳这才听明白：这哪里是不错，明明就是很糟好吧！她把两张签文拿回来：“算了算了，就是个乐子，也不要当真了！”说着话把梁淑静推着往回走。
那旁边的男人已经走了。
她本来也不信这些，没太当回事，过了没几分钟就把这事给忘记了。
四人在山上随意地逛了一逛，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傅梁伟提议在山下吃，苏小芳建议就在山上吃。刚刚路过的一个餐厅看上去还挺干净的，应该可以。
于是往回走。一进餐厅，里面没什么人。四个人随意地找了张桌子坐下。
傅梁伟叫了服务生点菜，陈实要了一壶开水，烫泡餐具。苏小芳心里暗暗想，这两个男生还真的是……无微不至啊。看来梁淑静在公司里很得人缘。
坐了不一会儿，里面有间包间门打开，走出两男一女。苏小芳先没有在意，等人走到近前了才看清，前面的人赫然就是方才推了他一下的男人。中间的自然就是戴墨镜的男子。现在在室内并没有戴眼镜，露出五官分明的一张脸，竟然十分英俊。
苏小芳对他们没什么好感，撇撇嘴，一扭头，竟然看见梁淑静正看着那几个人。她再转头回去，就看见中间的男子眼光从他们几个人身上一扫而过，并不停留，直接走了。
傅梁伟从菜单中抬起头，望着走到门口的三人的背影，皱着眉说了一句：“我有没有看错？”
陈实还在烫餐具，问了一声：“什么？”
傅梁伟：“刚才那个人，是不是柯少兴？”
陈实：“看错了吧，那样的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吃饭？”
傅梁伟：“也是……不过，要是他也来宝光寺上香，这里也没第二个餐馆可以选。梁淑静，你也同他打过交道的，刚才看清了吗？是不是他？”
梁淑静正看着桌子发呆：“啊，什么？……我没注意。”
苏小芳这时再不明白，就白活二十六年了。回想起刚才在僧房里他看过来的那一眼，似乎也很丰富多彩。
事关她的好闺蜜梁淑静，怎么能不关心？她问傅梁伟：“这个柯少兴，是个什么样的人？”
傅梁伟一笑：“你若对他感兴趣，问我就对了。”
傅梁伟本来性格外向，苏小芳又想打听，两人一唱一和地，不知不觉说了许多。不外乎柯少兴年纪轻轻，做事却干练。虽说是副总，但是正经总裁并不在公司，所有事情都是委托他代管，其实已经就是总裁了。这几年与他们公司好几个合作项目，都是柯副总亲自负责，因为合作的原因，傅梁伟与他多有交道，也算熟悉。
总之一句话总结，就是位高权重，年轻有为。
苏小芳笑着打趣他：“你说与他熟悉，刚才怎么没见他过来打招呼？”
傅梁伟涨红了脸：“这里光线不好，他没看见么！而且，刚才我低着头，也没看清楚，说不定看错了，不是他，只是个背影有些像的人而已……”
苏小芳没有穷追，侧头看了看梁淑静，她正一手托腮，看着面前的凉菜流口水，仿佛根本没听见这两人说话。
苏小芳还想再问点什么，梁淑静举起手里的啤酒说：“有什么话以后再说，现在先吃饭，吃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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