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上雪之地
“好了！”阿狸终于烧断了捆住嘉文的锁链，她看了盖伦一眼，等待他下令。盖伦迅速瞥了一眼正在快速接近高塔顶层的增援军，和底层平台的拉克丝和德莱厄斯，随后点了点头。
“立刻撤退！”盖伦下令。他抱起嘉文，高塔顶六道白光亮起，六个人同时使用了闪现宝石，他们的身影瞬间消失在空气中，下一秒出现在了地窟大门处。已爬上高塔的士兵急忙转头冲了下来，德莱厄斯看了盖伦一眼，没有动，只是牢牢地圈着还在挣扎的拉克丝。
“咱们先走。”盖伦一边说一边向石洞跑去。这次阿狸挡在队伍最前面，周身狐火环绕，手中欺诈宝珠闪烁着莹蓝色的光，一路上还有一些正在赶来的增员军，人数并不多，都被他们干脆地干掉。没有德莱厄斯的追赶堵截，他们一路顺利地奔至地堡外，看到了还在与增援军拼死抵抗的艾瑞莉娅和菲奥娜。
“撤退！”盖伦大喊，两人听到都没有回头，而是向前猛冲而去，生生地从敌人阵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其他人沿着这条路，一面抵抗着左右两侧的突袭，一面狂奔而去。
“传令下去，不追。”德莱厄斯沉声对身边的士兵说。此时拉克丝已经在用光魔法灼烧他的手臂了。
“不要做无谓的努力了。”他对拉克丝说。
“放我出去！”拉克丝咬牙切齿地说。
“不，我说的是，你想下去救人这件事。不要做无谓的努力了。”德莱厄斯皱起了眉头。
“你什么都不懂！”
“什么都不懂的是你！他既然把生存的机会留给了你，就不会想看到你现在这副无谓牺牲的样子！”德莱厄斯凶狠地说。
拉克丝楞了一下，抬头看着他，随后摇了摇头：“你什么都不懂……”
德莱厄斯皱起了眉头。
“在你心中，你永远是对的。你说的话是对的，你做的事是对的，你创造的世界也是最好的。你觉得我们都应该听你的话，遵循你制定的规则……”
“这是理性的选择。”看到她平静下来，德莱厄斯降低了声调。
拉克丝只是看着他，缓缓地摇着头。
“拉克丝，你很聪明，还拥有独一无二的光魔法天赋，这是我最喜欢你的一点。总有一天，你会重新理解我说的话，然后发自内心地认同这些话。”德莱厄斯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
拉克丝安静了下来，她不再挣扎，仿佛失去了力气般，软软地靠在了德莱厄斯的怀里。
“冷静下来了？”德莱厄斯问。拉克丝没有理他，而是闭上眼睛，深深地喘着气。
“你哥把嘉文救走了。”德莱厄斯轻声说着，温柔地拍了拍拉克丝的后背，“不用谢。”
“为什么要谢你，原本你就是想放他走的。”拉克丝靠在他身上，没有睁开眼睛。
德莱厄斯不禁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这才是我喜欢的姑娘。”他又陪拉克丝坐了一会儿，直到他确认拉克丝心情平复了，才站起身，拉着拉克丝向通道缓步走去。拉克丝顺从地站了起来，跟着他走着。
“你弄疼我了……”拉克丝小声说，声音轻柔无力。
“是么，对不起……”德莱厄斯微微放松了握着她的手，突然一道金色光圈将他牢牢束缚在原地。拉克丝猛地将手腕从他掌心抽走，接着回头跑去，纵身跳下了高塔！
拉克丝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她面朝下坠落着，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两手平举在身前，攒足力气向下发出一道终极闪光。金色的耀眼光芒照亮了两旁的石壁，与此同时反冲力的作用让她下坠的速度也稍稍减缓了。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又是一道终极闪光……她的兜里还有几枚清晰宝石，她默默地计算着，这些宝石可以支撑多久。
无穷无尽的坠落中，她越来越觉得头晕目眩，脸颊被风割得生疼。就在她感觉意识都有些模糊之际，视野的尽头突然有了一丝光亮，那是一点白色。她瞬间清醒过来，用暖黄色的曲光屏障笼罩自己，随后用尽全力向下抛出光魔法，想让自己坠落的速度慢一些。
来不及了，眼前的白色越来越大，她忍不住闭上眼……
她感到脸上手上都有东西迎面打来，却一点也不疼，那触感细密而柔软，温暖而湿润，紧接着她噗地一声坠进了一片柔软的白色！
全身都像散了架一样地疼，疼痛了几秒后，她蓦然醒悟——自己竟然还活着！她保持着坠地的姿势，在地上趴了许久，终于深吸一口气，咬牙支撑着爬起。她发现这是一片奇特的区域，她的身下是厚厚的像雪一样的东西，之所以说像雪，因为它的手感、质地、还有颜色和雪一模一样。然而这片纯白的“雪地”，摸上去却是暖的。
而更令拉克丝惊异的是，这里的“雪”不是从高处缓缓飘落，而是从身下的雪地上，缓慢地向空中飞着……漫天的雪花，就这样袅袅地从下往上飞舞飘扬，一直飘至目光的尽头。她抬手轻轻触碰这些雪花，也是那暖暖的触感，随后在指尖慢慢融化。
这里，竟然不是下雪，而是在……上雪？拉克丝睁大眼睛望着周围的一切，感到神奇而不可思议。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没有掸，身上的雪花便向空中缓缓飘走了。她发现这里的重力很轻，全身的酸痛感也逐渐在消失，她尝试跳了一下，立刻飞到了空中。她被莹白的温暖雪花包围着，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身在人世。
她轻飘飘地落地，四面看了看，目及之处都是一片雪白。她翻出衣领里的守护天使，出乎她的意料，守护天使的纯白翅膀竟然还在！她愣了一下，立刻激动起来，既然自己活着不是因为守护天使的保护，那么伊泽——他也很可能还活着！
她再次向四周打量，最后选了一个方向径直走去。一边走她一边她默默地祈祷：只愿这是人间，而不是死后的世界……
走了不知多久，她终于看到了远处隐约耸立着的石壁——这个方向到头了。她转身，沿着与石壁平行的方向逆时针走去，心中越来越忐忑。
伊泽，你在这里吗？你知道吗，我下来找你了，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又不知走了多久，她没有觉得劳累，然而信心却在一点点地流失，就在她停住脚步，想要站在原地放声大哭时，她看到远处似乎有金光闪了一下。
她揉揉眼睛，又什么都看不见了，然而希望的火种已经再次点燃，她快步向那个方向走去，越走越快，终于跑了起来。她大步踏过雪地，在上雪的世界中狂奔着。
那一点点的金光终于渐渐放大，清晰，她再一次看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而那个身影仿佛也听到了她狂奔而来的声音，正面向着她，面带笑容……
拉克丝狠狠地撞进伊泽瑞尔的怀里，脸埋在他的肩头，紧紧地抱着他。她感到伊泽的手也紧紧地搂住自己，温柔地轻抚着她的背。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拥抱了很久，直到心情逐渐平复，拉克丝才缓缓地开口。
“你受伤了么？”
“没有。”伊泽在她耳旁轻声说，“你怎么下来了？”
“不能丢你一人在下面。”
“你不该下来的。”
“你看，我们都还活着！”拉克丝闭着眼睛，脸上是恬静的笑容，“是吧，我们还活着吧？”
“嗯，应该还活着吧。”伊泽用脸颊蹭着她的长发，低声说着。
“这里好奇妙，雪，都是向上飘的……”拉克丝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上雪，此时此刻此景，在她眼中充满了浪漫的味道。
“下次，你不许这样冒险了。”
“没有下次了。”拉克丝的唇角翘起一个可爱的弧度。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才分开，随后伊泽转身指了指他身后，拉克丝这才发现，他身后有一座纯白色的建筑，样子仿佛祭坛一般。因为颜色和雪太过接近，她刚刚的注意力又都在伊泽身上，竟然没有发现。
“你来的时候，我刚发现它，正在观察这是什么。”伊泽走到那祭坛跟前，“这上面刻着符文，也许有什么秘密通道，可以带我们回到陆地上。”
拉克丝也走了过去，和他一起仔细地研究着。
“你看懂了吗？”许久后，伊泽问道。
“完全……看不懂……”拉克丝老实回答。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也许上边有什么机关暗门……”伊泽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拍打着祭坛的石碑。学着他的样子，拉克丝也伸出手，缓缓地摸了上去。就在她手接触到石碑的一刹那，两人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一瞬间什么也看不见。过了许久，他们睁开眼，视野中重新有了景象。
周围还是那上雪的世界，然而已经多了数不清的白色石碑，像一片碑林，整齐地排列着，密密麻麻，绵延到很远。
他们交换了一下惊异的眼神，看来刚刚触发了什么魔法阵，将这片碑林召唤出来了。
“快来看，这上面的符文我能看懂！”拉克丝惊喜地大叫，冲伊泽使劲招手。
他们走进了碑林，从前往后，一面一面地细致浏览着。前面的石碑讲述的是符文之地的历史，上面记载着许多他们之前从未听说过的惨烈战争、魔法失控和国家的兴起与灭亡。他们认真地读着那一串串没有感情的文字，仿佛看到了那些战火中的焦土，和黑魔法爆炸留下的惨象。拉克丝越看越觉得手脚发凉：人类的历史，好血腥。人类的战争，好残忍。
“我去后面看看。”拉克丝实在不想再看下去，她小跑着横穿过碑林，找着有没有记录其他内容的石碑。
“我在这里！”拉克丝远远地冲伊泽挥挥手，“这里好像刻的是魔法！”她一看到魔法顿时激动起来，仔细地研读起来。她发现，这里记录的大都是远古魔法，而且绝大部分都是外面早已失传的魔法，尽管有的只剩下名称和能力的描述，并没有具体的咒语了。拉克丝看得如痴如醉，几乎忘记了自己还身处地底。她慢慢地一面面看过去，时不时停下脚步，仔细琢磨着里面的精妙。
她读到了一块记录着远古东方魔法的石碑，上面说，在远古的东方，有七种神秘的魔法：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每位魔法师，一辈子只能使用一次此类魔法，而且需要付出特殊的代价。读着读着，拉克丝心中忽然浮起一个疑团：她看到那名为“爱别离”的魔法，是将视线永远定格在一个人身上，从此以后无论相聚多远，都可以时时刻刻看到他/她的身影……她想起在雪山上，在地窟中，伊泽每次都能关键时刻突然赶到，将她救下……
她继续往下读，石碑上没有这个魔法的具体咒语，却有写使用这个魔法的代价：当魔法师使用“爱别离”将视线定格在一人身上后，若其再对其他人动心，则会立即失明，从此陷入永远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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