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浓浓夜色中,她们终于回到了阔别多日的凤阳城。
在空中鸟瞰百草堂,只见下方一片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来不及仔细查看,她们三人就落入了百草堂的院中一块空阔地。
双脚刚刚踏入地面,就听到周围一片呼喝声,很多脚步声纷至沓来,很快一群士兵就将她们团团包围,锋利的兵戟对准了她们的咽喉。
韩小利本能地将怀里的上官文青护得紧紧的,大喊:“大家住手!后面这位是吕文佩将军,刚从漠北送来,情况紧急!”
她连忙从怀里掏出书信,递给一个士兵,那士兵将书信交给旁边一位穿着黑色铠甲,胸口带护心镜的女子。
在火把的照耀下,她掏出书信仔细地看了一番道:“果真是文澜将军的通关印鉴,放行!”
得到命令后,那些兵戟“唰”的一下全部闪开,此时,立刻有人带领她们三个人去医疗室。
韩小利边走边惊叹,真以为来错地方了。
百草堂的围墙加高了,面积也扩大了不少。
四周全是骑着马巡视的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百草堂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片繁忙。
一群身穿白大袿和头戴白帽子的医师来回穿梭,有人从身边经过,推了满满一车不停晃动的玻璃瓶装药水。
有人将她们引到一处窗明几净的房间门口,那房子上已经装了玻璃推拉式窗户,可以看到里面挂着蓝色的窗帘布。
门口上面有个牌子写着“手术室”三个大字。
得到消息的田铭渊从里面出来,他也穿着同样款式的白□□生制服,胸前竟然挂着听诊器。
他看到三人也大吃一惊,张口就道:“快随我来!”
其间田铭渊的眼睛迅速扫了一遍韩小利全身,没有说话。
他挥手派人推过来一辆手术车,众人将吕文佩放到上面后,直接推到手术室内。
一切过程都有条不紊,训练有素。
韩小利和上官文青就坐在外面走廊边椅子上焦急的等候。
几个月不见,这里已经改天换日了。
如果不是那些穿白袿的医师下摆那长袍一角和千层底的布鞋,她真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这里太像现世的医院了,整洁干净,墙面刷着白灰地面铺上大块的白色石板。
空气中不时飘来的酒精味儿,消毒水味儿。
和韩小利左顾右盼不同的是,上官文青一直坐立不安地紧盯手术室的大门。
其间,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
过了很久,田铭渊才从手术室里出来。
他对两人道:“二位且放心,吕将军很快就能恢复,准备将病患推到九号病室。”
上官文青没有说话,趴下身子,关切的看着推车上用棉被盖的严严实实的吕文佩。
吕文佩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那里,睡得很沉,身边还有人举着输液瓶。
医护人员将她推到病房,上官文青在身后紧紧跟随着离去。
韩小利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你随我来!”
田铭渊严厉地对她说完,就大步往前走。
田铭渊一瘸一拐的往前走的飞快,韩小利顾不上想别的,连忙跟了上去。
“小田……”
“莫多言!跟我来就是!”
韩小利不敢言语,只好跟他来到一处偏僻安静的房间内。
他打开房门,点亮了烛火,对着室内一张小床道:“你躺上去!”
韩小利无奈的坐在床上:“我没有洗脚……”
“我让你躺上去!”
她只好将鞋子脱掉,往床上躺下。
头一碰到软枕,她就舒服的长叹一口气,嘴里小声的说:“我没有病……”
田铭渊叹气,走上前将被子给她盖严,看着她说道:“不必多言,先歇息就是!”
原来田铭渊让她来这里,只是让她睡觉。
她心里一阵暖流,拉着正在给她掖被子田铭渊的手,委屈的一撇嘴:“小田……”
田铭渊看着风尘仆仆的她,无奈道:“万语千言,只等你醒来后再讲不迟,睡吧!”
他温暖的大手轻轻的盖在韩小利的眼皮上,看着她合上了双眼,他又轻抚几下拿开了手。
韩小利睡得很快很沉,酐声已经轻轻的响起。
她太累了,连续几天披星戴月的赶路,又背负两人,实在是已经疲惫不堪。
见她熟睡,田铭渊立刻开始检查她额上浅浅的伤口,扒开头发,里面不仅有沙土,还有隐约的糊味。
他摸到她耳朵,连耳廓里都是沙土。
他轻轻揭开被子,捊起她的袖子,又轻轻抬起她的腿,她在睡梦中惊到,微微的一缩。
只见到她柔韧光洁的小腿上布满了粉粉白白的伤痕,有咬伤,有抓伤,也有刀伤……
他暗暗握紧了拳头。
上官文青!!
他强按心里的怒火,轻轻将她的腿放下,又用被子盖好。
他将烛火吹灭,拉上窗帘,悄悄的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并对下人交待,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韩小利足足睡了两天两夜,才从心满意足中醒来。
她张着大嘴打个呵欠,揉揉初醒时眼角的泪痕。眼睛好难受,天天在沙土里钻,估计快得砂眼了。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看着透过窗帘射在白色小床上的暖暖的阳光,她惬意地往软软的被窝里钻了钻,被窝里还隐约闻到一股药香,这里估计是田铭渊工作累了,偶尔休息的地方。
终于回到家了!
她是饿醒的,要不是饿了,估计还要睡一大觉。
她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真舒服!
如果不是看到室内的装饰,她还以为自己身在漠北。
这里是田铭渊的书房。
干净,整洁,室内一股淡淡的中药香。
檀木书架,长条案几,垂地绿植,墙上挂着一张人体经络图,还有田铭渊自己画的写意山水和一幅“齑盐自守”的狂草。
书架上不仅摆满了书,还有一盆金黄色的佛手,佛手的旁边,是一套红泥茶具和一盒铁观音,使得这浓郁书香味的地方又多了几分禅意。
案几上银质蜡台,鸡翅木的笔架,宣纸,端砚上搁置的一根毛笔,竹子根部做的笔筒里还有他做的几根专门供她使用的炭笔,桌子旁边还摞着厚厚的书册……
案几后面的椅子上,还铺了一张兽皮,那皮面已经磨的油滑板结,看来他是经常坐在这里彻夜工作或是学习。
这书房就像田铭渊的人一样,安静,舒服,淡雅。
田铭渊很善于种植物,那些绿植他总是用细细的竹管插-进泥土,往里面灌液体肥料。而那墙上的那幅纵情山水,是他用麻布做底挥墨的丹青,那笔触狂放,直欲突出布面……
这时,听到门声一响,田铭渊在门外探头看到她醒来,就走向前去。
韩小利看到他就咧嘴笑:“你怎么知道我醒啦?”
“每隔半个时辰,我就来看一次。”
他走过来,将床下的把手摇了摇,韩小利就慢慢的半躺了起来。
“真棒!”她赞叹不已。
他转身出门,让人端进来几盆热水:“先洗手净面,再吃饭可好?”
“嗯”她乖乖的坐在那里,看着田铭渊细心帮她将手洗干净。
他又将温热的毛巾给她细细的擦脸,她抬起头眯起眼睛安心地享受着他的服侍。
额头,鼻窝,就连耳朵和脖子他都用毛巾仔细清理一遍。
她满足的叹气:“真舒服,饿死我了,快吃饭吧!”
“不急。”
田铭渊又拿出一盒蜜脂,细细的点在她脸上和手上,然后轻轻的抹开。
一股清淡的茉莉花香气在空气中散开。
“你太惯着我了,我每天早上都想这么让人服侍可怎么办?”韩小利呲着牙,有点不好意思。
“那我每天都给你做。”田铭渊一本正经道。
“怎么敢劳您大驾,我的田大院长,你肯定特别忙。对了,这里怎么那么多兵啊?怎么回事?”
“这里被皇家接收了。”
“哦?皇帝盯上了?”韩小利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仍底着头为她擦手。
“嗯,为了保密,这里严格禁出。包括里面的医师和工匠,都不许出门。”
“那意思就是说,你们现在为皇帝打工么?”
“对,这是嵘帝的旨意。”
好吧,早就该想到的。
“那你岂不是没有了自由?”
“只有我例外,可以自由出入。”
“那这段时间天天忙这些么?”
“非也,闲来无事就常去钓鱼。”
韩小利乐了,他竟然还有时间去钓鱼!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有鱼吃啦?
但是田铭渊摇摇头。
“我钓鱼只是为了修身养性……”
“那你收获不少吧?”
“每日只是捉了放,放了捉……”
自从她走后,他每日都去坐在那一鸟不鸣,涧水无声绕竹流的山中。
用细竹作竿,芒刺作钩,蚕丝作线,白米做饵垂钓,一坐终日。
她突然问道:“那个病患呢?”
田铭渊看她一眼,道:“你说的是吕将军么?已经回国公府了。”
原来上官文青已经走了。
她心里一阵失落,重新缩回被窝里。
“小田,你认识吕文佩么?”
“嗯,她自小就生活在国公府。而且因为练武,经常受伤,我随家母为她不少出诊。”
“哦,那她很历害吧?”
“是的,在凤阳城很有名,嵘帝很欣赏。”
听他这样说,韩小利心里更不是滋味。
“我不想吃饭了,不饿。”
田铭渊笑了:“你总是说,吃饭最大,吃饱不想家。我给你烙了葱油饼,小米粥,要吃么?”
她咬了一下嘴唇,挠了一把头:“要吃!我吃羊肉和骆驼肉都吃烦了。我想吃你做的菜,尤其是你做的小炒肉,炸河虾,草菇炖山鸡……”
“现在不要吃油腻,等过几天,我给你做就是。”
就罢田铭渊就出去了,唤人将洗过的水撤了后,她就眼巴巴的盯着门口,肚子里叫得历害。
终于看见竹帘一挑,田铭渊端着一个托盘进屋。
韩小利看着托盘上冒着热气的饭菜,哈拉子都要流出来了。
田铭渊推过来一个白色的长方形桌子,那桌子设计精巧,类似于跨海大桥。
下面两条桌腿均带有轮子,他轻轻推过来后正好卡在床的两侧。
韩小利摸着桌子赞叹:“人怎么变懒的?就是因为你们这种人。”
田铭渊笑着把饭菜端上了桌:“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看着桌上黄澄澄的绿豆小米粥,千层起酥的葱花芝麻油饼,酸辣土豆丝还有一碟流着黄油的咸鸭蛋,她口水直流。
她幸福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稀里哗啦的往嘴里扒着饭,大口大口咬着油饼,真香啊!
她激动地说:“小田,你对我比我妈还好,看到你比我亲哥还亲……”
田铭渊坐在她身边,感叹道:“受苦了……”
一听这话,韩小利的眼泪叭嗒叭嗒就往碗里掉,她吸着鼻子,边吃边哭:“你都不知道我……”
她断断续续的将这段时间的经历说给他听,田铭渊静静地听着。直到最后,看着她打着嗝,含着泪将最一口米粥喝完,才起身收拾。
他不动声色的边收拾碗筷边道:“你的意思是说,尽管你经历的九死一生,那上官公子还是选择了吕将军么?”
她抽泣的说:“是、是的。”
“那你将来如何打算?”
“还能怎么办?我不能因为这样就去寻死觅活,我要笑对人生!”
韩小利擦了一下脸,握起拳头。
“海燕啊,让高-潮来的更猛烈些吧!”
田铭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小韩做的对,你的母亲大人在故乡也会为你骄傲。”
“对!小田你真懂我!只是虎姐不知道该怎么骂我才是。对了,虎姐现在怎么样了?”
“虎姑娘做母亲了,她的夫郎为她生了一个儿子,父子平安,还是我去接生的。”
韩小利高兴的拍着床大喊:“我真为虎姐姐感到高兴!不行,我得去瞧瞧我的干儿子去!”
她兴奋的就要下床穿鞋。
田铭渊看到她的样子不由的笑起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会吓坏孩子的。”
她无奈的看着自己一身破衣烂裳和脚趾的沙泥,无奈的挠头。
“我已为你准备好换洗的衣物和洗澡水,先洗漱一番再去不迟。”
韩小利光脚跳下床,一下子扎到田铭渊怀里冲他撒娇:“你就是我的田螺公子啊!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他个子足足比她高出大半头,趴在他怀里很舒服,她笑着闭着眼睛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她是如此自然地扑到他怀里,温暖包容的他让韩小利此刻体会到了一种父亲的感觉。
田铭渊哭笑不得,宠溺的用手捏捏她的鼻子,轻轻地笑了。
他很开心,小韩安全回来了。
他真不想承认,当他听到上官文青离开她的时候,内心的那种狂喜。
田铭渊的净室宽大,清洁。
一个冒着热气元宝形的浴桶在室内中间摆放,浴桶边缘还搭了一条雪白的毛巾。
旁边小桌上的大托盘里放着他早已经准备好的衣服和千层底布鞋,她拿起衣服抖开,原来是一身米黄色棉布碎花裙,那暗色的花朵布满裙身,满满的田园风。
托盘边上还放着一条干丝瓜筋,是搓澡用的。
浴桶上面还搭了一条长方形的木板,上面放着淡绿色的薄荷水晶皂和皂角洗发水,一个贝壳状的容器里放着白色的蜜脂。
热水不仅散发着熏衣草精油的香味儿,水面上还漂浮着一个精巧的长把木勺。
净室外的八棱小木窗外,隐约能看到随风而动的树荫花影……
她舒舒服服地洗完澡后,边搓头发边出来。
田铭渊早就拿着干毛巾在外等候多时,他上前按着她的双肩坐下,温柔地替她将湿发擦干。
等头发擦干后,又站在她身后用角梳细细地将她一头长发梳顺,然后掏出一根玲珑剔透的青玉发簪,轻轻地将她的头发挽起。
看着焕然一新的她,田铭渊由衷地赞叹。
“小韩很漂亮……”
“骗人!”
镜子里的她倒是挺清爽的,但是还算不上漂亮。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笑得眼睛弯弯。
脸色洁白鲜嫩还透着一股刚刚沐浴后的红晕,眼睛水汪汪的,头发乌黑亮泽,发簪晶莹闪亮。
衣服的左右交祐的领子滚边是纯白色,这种白色与浅黄的搭配是她最喜欢的,而且身上的碎花并不夺目,若隐若现。整个人显得素雅清淡。
若是再给她一把羽毛团扇,就像大户人家后花园里扑蝶的大小姐。如果再配个篮子,说是去捡蘑菇的小村姑也不违和。
“小田,我回头把钱还给你,这次旅行花了你不少钱。”
“好的,你写个条子盖上你的私人印章,我去你天然居的帐房上去取。”
田铭渊一点也不矫情,和他相处非常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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