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上官文青看到她匆匆跑到树林里，慌忙就跟着她追了出去，可是当他跑到树林前，他痛苦地犹豫了。
他知道无论说什么，结果都不会改变。
而且他怕，怕自己说出的话让她更伤心。
当他听到树林里传出的的哭声，他心酸的随着她抽泣。
他从来没有见过韩小利如此伤心的痛哭过。
她没有吕文佩长相惊艳，也没有吕文佩那样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
她就像一缕春风就那样无声无息的闯入自己死水一样的生活。
韩小利长相平凡，但是却相处越觉得她五官柔和顺眼，越相处越舒服。
她就像邻家的姐姐，在她怀抱中总是给他的心带来熨帖和温暖。
她总是那么乐观，无论受到什么样的打击和冷落，都会无忧无虑的冲他笑。
他的喉咙堵的难受，心口就像压着大石，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韩小利从树林里走出来，就看到站在那里看到手足无措，红着眼圈的上官文青。
上官文青看到她红肿着双眼走来，脚步不由自主向前扫挪动了几步。
韩小利看到他那无助而又惊慌的样子，却不由得轻轻笑了。
刚才所有的委屈，愤怒，不满，瞬间化为满腔的绕指柔情……
无论他对她如何，她总是对他生不起气来，更没有怨恨。
她走到他面前，月光下的他仍然是那么美丽。
由于皮肤娇嫩，双眼泛红含泪，连鼻子都发红了。
“你为我哭了，这就足够了。”
她抚摸着他的脸，轻轻道：“我说过，不会给你压力，也不会让你有负担。”
“只是，今后能否和以前一样，让我自由出入国公府？因为我会想那两个孩子……”
“嗯。”
韩小利说完就向帐篷走去，他跟在她身后小声说道：“文佩她，很可怜……”
她听到这句话就猛地扭过头来对他正色道：“文青，我只想告诉你，同情不等于爱情。”
“爱情？是什么？”
“文青，爱情，是男女之间至美至真的感情，美好而又纯洁。”
韩小利看着他又道：“也许你和吕文佩之间有爱情，也许也有亲情，友情，同情。但你要分清楚，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她又叹口气：“在爱情面前，我也是个傻瓜，不对你讲这些了，你也许不懂。但是吕文佩并不是你的良配，你要擦亮眼睛，莫要将自己的终身错付了。”
“你真不怪我？”
韩小利苦笑一下：“爱情绝对是两个人的事，不是强求来的。我只希望我和我的爱人，心有灵犀，一往情深。”
她走到帐篷前，找到火堆边一个干净的地方就躺下了。
然后对他说：“进帐篷里睡吧，现在你需要休息。”
上官文青看着她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闭上嘴巴，低头走进帐篷。
他这段时间也受了不少苦，清瘦很多。本来白衣翩翩的大家公子，现在也是一身简陋的灰草皮，润泽的头发也干枯了不少。
原本在国公府连吃个饭都要数十人伺候的他，但是在这里，无论怎样的苦他都能承受。
这么好的人，如果让吕文佩娶走，她实在不甘心。
躺在帐篷里满腹心事的上官文青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文佩她，真的很可怜。
看着头顶已经长出硬茬的头发，脸上布满了干硬血渍的伤口，他不由得伸出手抚着她的额头，还在滚烫着。
吕文佩呼吸急促，脸色通红，她勉强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的上官文青道：“别、别离开我。”
曾经不可一世的吕文佩如此无助凄惶，上官文青伸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我不会离开你……”
吕文佩无力地闭上双眼，嘴角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
上官文青拉着她的手，不由得陷入了往事。
吕文佩刚来国公府的时候，又黑又瘦，而且性格冰冷。一起上官学的那些王公贵族们的孩子们总是欺负她，她红着眼睛和那些人拼命，但总是被围殴。
后来她就拼命练武，不分日夜。
连师父都说她对自己太狠，可是他知道她心里的愤恨。
后来那些人打不过她，就欺负总是跟在她身后的自己，于是她就保护他，将欺负他的那些人打的落花流水。
从此，就没有人敢猖狂。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她的，她说等长大后就娶他做唯一的夫郎。
可是后来，自从她来到女皇身边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直到最后听到那个消息……
当年他听到她身死的消息，悲痛欲绝。
如果不是家人日夜陪伴同他一起不吃不喝，以及那还没有出世的小外甥……估计他早就绝食而死。
他知道韩小利对他的感情，她每次看见他那双眼睛都那么炽热。
他喜欢和她在一起轻松快乐的日子。
全家人看到他的笑脸，那松口气欣慰的样子，他仍然记在心里。
家人都想让他幸福，也许这个女子真的能做到。
可是，自从他踏进漠北的土地，总是在幻想当年的文佩也曾走过这样的路，也曾在这里生活，也吃过蜜瓜喝过葡萄酒……
可惜最后她却惨死在这里，魂归大漠，最终也没有回到凤阳她的家乡。
他悲伤，他怀念，他失落。
他觉得他现在的快乐就像一场罪恶，文佩走了，他却那么幸福。
包括韩小利拉拉他的手他都觉得……不贞。
他也曾怪她欺骗自己，但他发现真正的原因后，就心软了。
直到从弑魔窟里等她出来，看到她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样子，他就彻底的原谅了她。
但是只是今生，只怕要辜负一人了……
…………
正在帐外的篝火边熟睡的韩小利突然被一只柔软的小手遮住了嘴巴，并在她耳边轻声地“嘘”了一声。
韩小利睁开眼，看到的是火光映照下的一张笑意盈盈的俏脸。
“九儿？”
莫九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指树林。
她飞快地追上坐在树梢上吃椰枣的莫九，也学着他的样子坐在了树枝上。
她惊喜万分：“九儿，你怎么来啦？”
莫九噘着红嫩的小嘴一口吐掉了椰枣核儿道：“我正赶路呢，看到下面有人，却没有看到有骆驼或是马匹，想着就是你，就下来看看。”
韩小利开心地笑了，果然是同道中人。
只见莫九穿着黑底七彩凤凰戏牡丹的老绣长袍，身后还背着五彩蝴蝶缠花背包，头上带着金色缀玉石的绵云额带，脖子上带着半月形的彩色百花项圈，下面还垂着三缕长长宝蓝色的流苏，一股浓重的民族风扑面而来。
他一头银发用白银孔雀镶绿宝石的发簪高高髻起，双腿在树枝摇啊摇啊，那穿着直到腿弯处的长靴子上，缀满了用金片拼成的山茶花……
他整个人就像精致的布艺娃娃，这莫九，真是精彩极了！
看她呆了，莫九笑的更开心了。
“姐姐，你怎么和其它人一样没有见过世面啊？”
“九儿，你可真是这世界上独一份啊！”
“那当然，我莫九是独一无二，绝无仅有，世间罕见的……”
又来了！
莫九取下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个长长的竹筒，打开后递给她。
“姐姐，你的最爱！狼翻锅！”
韩小利大喜，她高兴地喝了几口，火辣辣的酒一下肚，晕乎乎的感觉顿时上了头，真爽！
看着莫九她泪流满面，为什么他总是在她最失意的时候出现！
真讨厌！真讨厌！
莫九懒洋洋地倚上了身后的树枝，从宽大的衣袍子里掏出一把瓜子，手指翻飞熟练地“卡巴卡巴”地磕着，一边往下“噗噗”地吐瓜子皮。
两个人一起坐在高高的大树上，一边喝酒吃瓜子，一边说说笑笑，如同老朋友多年未见。
莫九说他从滇城玩够了就回来了，那里他很喜欢，不仅风景优美，民风淳朴，而且都是男子当家作主，女子在家里抱孩子做饭。
但是养家太累，得下地种田，而且蛇虫太多。
他懒着挣钱养女子，他还是更喜欢漂亮有钱的女子养着他。
而且生孩子更是不喜欢，生了孩子他就老的快了。
莫九叹气，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那些女人爱的太痴狂，最受不了的就是一个部落的首领，爱他爱的发疯，每天金银银山，山珍海味供着，他良心不安就逃了。
莫九又吐了个瓜子皮后道：“姐姐，我们做吧，那两位这次能看到了。”
“你还没有放下呢？”
“开玩笑呢，你也真当回事儿了。”
她上前飞快地亲了他一口，又缩回去坏笑。
莫九又羞又恼的拍着身下的树枝：“都说了！不要爱上我！不要爱上我！你偏是不听，这下可麻烦了吧！我莫九最头疼的就是那还不清的情债了！虽然我知道自己魅力大到没有朋友，但我又不是有意情丝到处洒的！”
韩小利大笑：“那上官文澜可是对你情深意重啊，她喝醉的时候总叫你的名字，你为什么不应了她呢？”
莫九不屑地噘嘴：“那个女人虽然是战场上勇猛杀敌的将军，但是对我的感情却很懦弱！”
“遇到个真心的人不容易，她肯定会一心一意待你的。”
莫九气愤地翻了个白眼：“就她？哼，听到我要嫁给她后吓得不敢答应，事后她后悔了，我也后悔了！想我莫九什么时候主动对其它女子提出成亲？给了她天大的面子了！足够她三辈子炫耀了！”
“给她个机会嘛，也给自己个机会……”
莫九闻言打断她的话：“打住！我最讨厌别人说什么给自己机会，又给它人机会的话了。抓不住机会的人都该烧死！我莫九就喜欢那不顾一切为我燃烧，甚至献出生命的女人！她没有机会了。”
“九儿，你对感情要求太完美了吧？”
“我莫九就愿意孤傲到老，决绝到死！”
“……”
韩小利无语。
但是莫九却很开心，指着自己的粉脸道：“姐姐，再亲一口。”
她上前又亲了一口，莫九羞涩的低头笑。
唉，这个莫九，其实很缺爱啊！
“姐姐，再唱个歌吧，这次不要粗的，要细的。”
“好的。”
莫九很自然地过来倚在她的怀里，他们一起相拥看着天上圆圆的月亮。
她轻声的哼唱《后会无期》。
“当一艘船沉入海底，当一个人成了谜，你不知道，他们为何离去，那声再见竟是他最后一句……”
不知不觉，莫九泪如满面，最后他哽咽道。
“不是姐姐唱的好，而是词儿写的好……”
这个莫九，活该单身！
不过莫九的到来让她非常开心。
生活中，爱情如同烈酒不可少，这友情更如同陈年佳酿不能缺啊！
她和莫九低声交流各自的心得体会。
莫九告诉她，他曾经潜入凤阳皇宫的御膳房偷吃过东西。
韩小利和他握了握手，并告诉他哪些东西好吃哪些东西不值得下手。
莫九也告诉她凤和大殿内的机关和暗道，还有那些美酒都藏在皇宫内的何处。
韩小利又告诉他那些皇夫的美容秘笈，还有女皇最爱宠幸哪个皇夫。
莫九又在她耳边悄悄地告诉她那女皇在床上的爱好和技巧……
韩小利红着脸又告诉他皇宫内秘藏的红泥封印的秘档和春宫图……
完了完了，这俩人已经完了！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这俩人更没戏了！
两个人整整聊了一夜，黎明时分，当金色的朝阳洒向大漠的第一缕阳光时，他们终于洒泪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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