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7
这是十年来我第一次对阿阮产生了怀疑。
无论是他好几次将我置于危险而不顾,还是有意无意地隐瞒自己是烛九阴的身份,我都没有对他有这般陌生的感觉,以至于,当他搂着我的时候,我下意识地从他的怀中逃了出来。
我刻意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看着他那一贯慵懒的笑容,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她是谁?”
十年来朝夕相处的所建立起来的联系,被一个陌生的人所打破。
我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是人是鬼,亦或是我无法触及的神,我更不知道他与阿阮的关系,他为什么要上我的身,为什么要控制我,让我杀人,放火,抢劫,又为什么要把我丢到冥界。
那个我最惶恐的地方。
可我深深地感受到我因此而讨厌他,更讨厌现在站在我面前,明知道有这个他存在而无所谓的阿阮。
比每一次他放任我不顾更要讨厌,更要难受!
“你可以选择不告诉我,这就是你,从来都让我蒙在鼓中的你。”我冷笑,推开门离开。
何叔正在园子中,见我出来,便上前询问:“十三小姐,先生在里头吗,老爷生病了,能否请他去看看?”
“他在里头,你进去找他便可。”
“您要出去?”
我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房门口的阿阮,他敛下了所有的神色,曜黑的眸子里是我看向他的身影。我自嘲一笑,点头,回答:“是的。”
有一段时间,我曾很强烈地觉得,就算迷路了以后,我乱跑到哪里,阿阮总会把我找到。可此刻,我却是主动选择了离开他,他没有拦住我,也没有上来追我,只是注视着我离开的背影,我想他是认为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我是找不到任何可以依靠的人。
这就是我十年来非人非鬼般生活的失败,永远只能在世界里勾勒出一个人的模样,但是感情就是这么可笑的东西,在互相不坦白的时候,任何伤害都无所谓,一旦有人先捅破了这张薄纸,就容不得一点污垢。
我啊,说到底,就是得寸进尺,得到了一点就想得到更多的□□。
我在夜幕降临的街头徘徊,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我被车子所撞到的地方,这里还有一滩无法洗去的血迹,而受伤的我却完好地站着,被夜色与夜上海的灯红酒绿包围,我突然想起了阿阮曾带我去的歌厅,遂魂不守舍地闪进了那五光十色觥筹交错的地方。
人们从来都不知道他们会在某天因为某些事情而买醉,我也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喝了不下十杯的酒后劲真的很强一样。头晕的厉害,脑子里满是嗡嗡的声音,凡是这种乱糟糟的状况,我才意识到自己不对,无论那个人是谁,他的目的应该都是想把我从阿阮身边逼走,如果是这样,那我现在的模样真是正中他的下怀。
可是,我还是不想回去。
因为那该死的自尊。
“美丽的小姐,一个人买醉不寂寞吗?”有男人端着一杯酒走过来,在我的身边坐下,我侧眼看他,有点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晃了晃脑袋,又将手中的烈酒一饮而尽。“要不,我陪陪你?”
“好……”我随口应下。
没一会儿,我就感觉他将头埋到了我的脖子,不停地亲吻着,紧接着,他就将唇滑到了我的脸颊上,满口的酒味让我很是难受,所以在他想要亲吻我的嘴唇时,我推开了他。“怎么,难道你不想要吗?”
酒后乱性这种事还真的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我坐开了一些,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男人也坐了过来,递给我一杯酒,诱惑着我:“再喝一杯,你就想要了。”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可我还是将那杯酒喝下去了,喝完后我的身体开始发热,我想叫唤,嗓子却干得可怕,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他将我扶起来,搂着我走出了歌厅,夜里微凉的风吹在我的脸上使我只感受到一些些的舒服,很快我就坐上了一辆黄包车。
体内的燥热侵袭着我的意识,我主动靠上了那个男人。下车,进屋,被粗暴地丢在床上到身上的旗袍被撕开,我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我看到床尾处站着一个女人,我看不清她的相貌,只觉得她在冲我冷笑,得意的笑容落在我的眼中,唤起了我被欲望所吞噬的意识,我瞬间清醒,不顾体内再怎么难受,努力地将压在身上的男人推开。“吃了这么强的药,你居然还能抵抗?”男人因为我突然的反抗而加重了控制我的力道,他单手将自己的衣物脱去,我的心冰冷一片,如同跌入了深谷。
那个女人走到了床边,俯身在我的耳边对我轻轻说道:“十年,他从来没有碰过你吗?”
我僵住,心脏一阵绞痛,女人大笑着消失在空气中。
与此同时,男人也像突然没了灵魂一样,倒在床上。但我体内的药力没有因此而退散,我饱受着折磨,佝偻着身子在床上挣扎。
外头是漆黑的夜色,我的心也漆黑一片。
就这么抵抗着,我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玻璃鱼缸,慌忙滚下床,我用力将鱼缸砸碎,拿起一块锋利的碎片,对着自己手腕狠狠地划下去,鲜血汩汩流出,我噙着残笑,瘫坐在地上,衣不蔽体。
“十三,真没想到你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恍惚间,我好像听到了尤金的声音,他将我从地上抱了起来,用床单裹住了我。“很失望吧,来的人并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个。”
我笑,想说话,却没力气开口。
他抱着我下楼,我很冷,像是进入了冰窖,可在他的怀中我无法感受到一丝丝的温暖,只因为他是只吸血鬼,他的身体不可能会有温度。
再一次被夜风吹拂脸颊的时候,我甚至都认为它是温热的。
“十三,快看,谁来了。”
我睁眼,但无法将眼前的人看清楚,只是幸亏这个人根本不需要我看清,我便能很快将其认出来。
“阿阮,你觉得她会愿意跟你回去吗?”
“这是她的事。我来,只是想亲眼看看她有没有事。”
“哦?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有没有事呢,我说这女人也够惨的,被自己折磨成这样。”
什么叫做被自己?
我错愕,手腕上的伤口慢慢地愈合。只是因为阿阮,我的疼痛就会转瞬即逝,可现在,我很讨厌这样的感觉,因为我怕是不是我没事了他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放我下来。”我轻声对尤金说道,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将我放下。
我裹紧了床单,赤足立在阿阮的面前,他伸出手想要抚摸我的脸颊,我几乎可以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但他又收了回去,我看见那只手的手腕上有一道口子,与我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阿阮,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否愿意给我一个解释。”我真是恨透了自己,每每这样看着他的时候,就无法掩饰住自己内心所有的感情。
“十三,我也只问你一句,你想回去吗?”
“回哪?”
“回家。”
我不知道我是否有家,这个字眼对我很陌生,而关于家的一切字眼都是我生存在这个世上的禁忌,所以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我的身体僵了僵。垂下眼睑,我听到自己说:“好。”接着,我便被阿阮搂进了他的怀中,这一刻我才感受到温暖,我想要的温暖。
“其实我真的很讨厌你骗我,无论好的事情还是坏的事情,你都会有意无意地瞒着我,我不知道我的前世到底与你有什么样的羁绊,我也不知道尤金为什么要说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在折磨自己,麻烦你,能不能告诉我,让我不再对你产生怀疑……”我大声哭喊着,将眼泪都抹在他的胸口。
“十三,我以前真的不知道你那么能哭。”他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的哭声戛然而止,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他笑着将我的眼泪擦掉,摸了摸我的长发,说,“如果我知道,肯定不会再欺负你。”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是我的宝,是我的心头好。”
啪——
我直接甩了一个巴掌过去,就像以前每一次他贫嘴一样。他白皙的脸颊上很快就留下了我的掌印,露出了一个很无辜的表情,他捂住被打的脸,说:“回家吧。”
“真的?”
“真的。”
于是,我便回到了聊斋。
我叫十三,大概是姓十名三,流落街头的时候被掌柜阿阮领回了这家开在小街尽头的算命铺子,自从我来以后,阿阮就成功地成为了小街第一甩手掌柜,不管事不管钱,除了偶尔会上门来算算黄道吉日的百姓们。
这间叫聊斋的铺子有两扇大门,一扇通往过去,一扇面向未来,多年来,我仿佛是生活在时间的夹层中,毕竟我是个活死人。
“薯片给你,你可以开始讲了。”我将南屋的暂停营业牌子又挂了上去,拿了抱枕坐到沙发上,对阿阮说。
“再来杯茶。”
“没茶。”
好像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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