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姐弟
明澄换好衣服准备下班，才往外走，迎面遇上了陆暖。
陆暖脸上通红，看样子喝了不少，眼睛却发亮。
明澄知道有的人酒喝的越多眼睛却越清亮，他不欲与醉鬼纠缠，但这还是两个人那次之后第一次遇到，尤其这样正面撞上，明澄只好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交错而过的时候，陆暖突然身子一软倒了下去，明澄身体反应快过大脑，在她落地那一瞬间将人抓了起来。
哪知道陆暖抱着这个依靠就不放了，两眼睁的圆溜溜的没有焦距的看着他。
明澄十分头痛，喝醉的人身上气味不好，再加上陆暖这些人身上一直各种香水，一时间味道十分的不好闻。
何况陆暖穿的清凉，前胸后背裸着大片的肌肤，滑不溜手，她搂的他死紧，两人肌肤相贴，明澄十分不满的皱着眉头。
明澄努力的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不去碰她。
他瞅准了身后三步开外的椅子，拖着陆暖往那里走，打算先放下再找个人来处理。
然而，他眼神一凛，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桑姐陪着明清正朝他们走过来。
“别躲了。”明清冷冷的，她一眼就看到了明澄。
事到临头也无话可说，明澄拖着陆暖死沉的身体走到椅子跟前，努力把她从身上扒拉下来。偏生喝醉的人劲大的很，八爪章鱼似的，黏的死紧。
她身上没有着手的地方，明澄不愿意碰，一时间纠缠的他很是烦躁。
明清一直冷眼瞧着明澄的狼狈样，她嘴角带着笑，笑的很是讥讽。桑姐瞧着明清笑的鼻子不是鼻子的，她默叹了口气，什么东西都上赶到一起了。
她只好上前帮忙，好容易把陆暖从明澄身上撕下来，桑姐扶着陆暖走开。
灰暗的走廊里只剩明清两姐弟。
明澄嗅到空气中的味不好闻，他皱的眉头没有松开，他只想着快点回去洗刷一下。
偏偏明清一直不开口，只拿眼死死的盯着他。
明澄觉得她两只眼要在他身上戳个窟窿似的。
“明澈让你来的？”
明清好容易开了口，却发现自己居然有点颤抖，嗓音不住的往上扬，于是那句话听着有点尖锐。
果然明澄听到了，不咸不淡的笑了一声，他没打算理她，转身要走。
“你给我站住。”
明澄听话的站住了。
明清三两步走到他身前，堵住他的路。
“你在这里干什么？”
“如你所见，上班，挣钱。”明澄轻描淡写的摊手，他看着她，眼神却穿过她，空洞一样的，他眼里根本没有她。
这样的蔑视，明清气的发抖“你。。。”
明澄敞开了外套，还是觉得闷的很，陆暖留下那似浓似淡的味道，怎么也散不去。
他绕过明清。
明清从后面扯住他的胳膊。“到底干什么？”
明澄挣了下，没有挣开，他瞧了一眼，明清握着他胳膊的手，很轻的发着抖。她的脸色，异乎寻常的白。
明澄眯眼，他慢吞吞的转过身。想知道答案，为什么不问她？
然而他没有开口，他静静的看着明清。
他十八了，个子还在往上窜。明清不算矮，但是站在他跟前，依旧有抵不住的身高压力。
很安静，明澄的注视也很安静，他双眸漆黑发亮，就那么冷淡的看着身前的明清。
是对的，等着她自己垮掉，她就会说话。
明清虚的厉害，但她一向是强悍的性子。
“你他妈的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明清怒喝道，她往前逼了一步。
她的唇抖的厉害，好不容易没让牙齿碰到唇。
明澄紧跟着后退了一步，他如避蛇蝎。
明清瞬间怒不可遏，她扬起手来狠狠一掌扇向明澄。
明澄脸色瞬间就变了，愠怒从何而起，或许就从这四面八方的日子中来的。
明澄轻而易举的捉住她的手，往前一推，明清往后踉跄着退了好几步才停下。她费了点力气才站稳身形，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看着明澄。
“你跟我动手？”
明澄浓重的喘了口气，他努力压抑着怒气，因为这样，他的脸缓缓变形。走廊里灯光暗，空气又差，他的脸抽动的，落到他脸上的灯光闪着阴影。
他看起来，跟平常判若两人。
明清心里吃了一惊，这毕竟是她弟弟，她是知道他脾气的。
明澄手上的外套落在地上，他咬了一把下唇，解开衬衣袖口，将衣服卷了上去。光线似乎更暗了，一身黑衣的明澄浸入黑暗中，不可剥离。
“我最讨厌人打我脸。而你从小最爱扇人脸。”
声音很轻，明清往后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墙边。
“为什么？”明澄问。
一切都没变，从小开始，挑衅都由她开始，由明澄结束。
只是现在，更黑暗而已。
“我他妈是你姐姐。。。。。”明清靠在墙上，她不能否认她自己在哆嗦。
明澄面无表情，黑暗中只能辨认他那高挺的鼻梁。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你生起气来，我就是杂种。。。。”
明清语塞。
他们年少时，父亲还在，他们也曾经有过跟广大家庭一样的快乐。一切的改变，都在明澄五岁那年发生。
父亲是车祸，可是明清一直不信。
没办法接受真相的，并不只有明清一人。只是她性子激烈，而沉默寡言的母亲和弟弟的伤痛则是藏起来了。
明澄眼微微泛了红，有点痛，这是他姐姐，唯一的血缘，两人在这世界原本应该是彼此的依靠。然而。。。
明清突然眼泪就飚出来。或许是今天太失落，或许是因为酒精，不可一世的她突然就软弱起来。
“明澄，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为什么来这里？”
虚弱的，低声下气的，她眼泪汹涌而来，模糊了妆容，粉黛无色。
明澄转过头不看她，不忍吧，利刃一样强悍的人一旦孱弱，伤痛便会比常人加倍。可是他言语中并没有丝毫的心软。
“我要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不知道的话，你心虚什么？”
明清抽泣着点头。“为了明澈，自然是。为了她，你几年都不跟我说一句话。当然也会为了她，来揭我的底。”
明清直起身，有了点力气，她愤怒的抄起自己的手袋朝明澄扔过去。
明澄扬手一掌劈去，手袋吃了力撑不住在空中打开，哗啦一声，小零碎的东西滚落一地。
明澄看着地上翻转的一只口红，他冷漠一笑。
“前几天有人问我，我怎么养成这样暴戾的性子？”他扬了扬下巴。“或许这是家族遗传？”
他很嫌弃，又有几分自轻。
明清软了下来，她摸索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明澄，我们一定要这样吵么？我们是最亲的姐弟，一年多没见了。。”明清抹了一把眼泪，她视野里一片模糊。
“你回去吧，这里你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好好上课。”
“当我多稀罕似的，什么肮脏的地方，我弄明白了我自然会走。”明澄说。
“你到底要弄明白什么？”明清疲倦的连话也不愿意说了。
这样冷淡的语气，明澄一直压抑的怒气终于勃发，他抬头，他眼里有火，光一样熊熊燃起。
“我他妈的要弄明白，六年前在你这肮脏的春风十里，你大爷的你把明澈怎么了？”
他的眼神，炙的明清心里发麻，事到临头，她反倒不冷静下来了。该来的都是要来的。明清就是这样的个性，她看得淡，她接受得来，无所谓，都是人生。
“春风十里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明清淡淡的。“。。。。在这里能有什么事情发生。。。你想不到？”
“你。。。。”一时间全身的热血都涌上了同一个地方，明澄愤怒的发疯，他欺身而上，胳膊制住明清。
而这个时候，明清却还要浇上一把火。
“你不是知道答案，你不敢相信？还是不愿意接受，你那宝贝似的明澈不也在你说的这个肮脏地方干过？”
明清被抵在他胳膊下面，看着他卷起的袖子下暴起的肌肉和力量。她自暴自弃的笑了。
“你是想知道她在这里干了多久，生意好不好？”
啪的一声，明澄抽了一掌过去，打了个正着。明清的左脸火辣辣的涨了起来，然而还不够，明澄掐住她的喉咙。
那脆弱的喉骨就锁在明澄的手指之间，他有能力掐断，五秒，最多十秒。他会掐断的，明清看着面前的脸，年轻的却扭曲变形的。她知道不能再刺激了。
“是你让她来的，你让她到这里来找你。”
是明澄的声音，是他的嘶吼。
多年前那个无助的夜晚又浮上心头，十二岁的明澄在春风十里门外守了一整晚，那个小小的他彷徨不安，惊恐失措，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觉得他的世界岌岌可危。
他握着颤抖的手一遍遍对自己重复明澈在电话里说的话，等姐姐回家一起吃蛋糕，等姐姐回来。。。
他的手收紧了。
明清徒劳的挣扎，死命的咳嗽，双脚乱蹬，终于在混乱里踹中了明澄。
明澄狠狠的挨了一下，像被她踢醒了一样，受惊似的缩回手。
明清抚着胸口剧烈的咳嗽，待得缓过劲来，她二话不说扇了明澄一掌。
这次没有躲过，明澄被扇偏了头。
“你个王八蛋，为了这事你要杀了我么？”
明澄吃惊的看着眼前，他的手在发抖，他好像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明清犹自咳个不停，然而还是扑上去补了两掌。
明澄怔忡着，被扇的有点闷。
唉。。。
明清的咳嗽一直没断，那边不知道谁打开了包厢的门，繁华声嬉笑而来，充涨着整个空间。有人喝高了，在哈哈大笑。黯哑的音乐声陪伴着他的笑声，莫名滑稽。
这一切，沉闷的，拉成了背景声。
荒凉便在此刻而起，漠漠的漫进姐弟的心里。心那么空，难受得喘不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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