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就是我,天下无敌的曹莫敌
南柽，郊区。
这是一件古朴而又稍显破旧的小四合院，没有碧瓦朱檐，亦没有玉阶彤庭，它就那么悄悄地伫立在那里，遗世独立。
在南柽这座华夏一线城市同时也是国际化大都市的地面上，这充满了帝都气息的小四合院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然而那周围的千岩竞秀、万壑争流，却给它添了一份别样的风情，那些见惯了大城市钢筋和水泥丛生的人们，乍一看到这小院子，难免会有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小院儿门口摆着一张有些年头的躺椅，那上面的竹片都被磨得油光发亮，关节处早已漆黑一片，满是污垢。躺椅上躺着一个年约六旬的老人，老人拿着一杆大烟枪，吧嗒吧嗒的抽着，嘴里断断续续的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如深山樵夫，与世无争。
老人眯着眼，神态安详，他不时的看看后面房子上半掩的木门，然后呵呵一笑，满眼慈爱。
房子里面有一张小床，床上躺着着一个女孩儿，女孩儿梳着一条马尾辫，脸上稚气未脱，虽是桃李年华，却仿若及笄。她不施粉黛，那精致的眉眼却更加显得粉雕玉琢，让人凭空生出几分怜惜，恨不得拥在怀里极尽呵护。
这女孩儿穿着一件很简单的白色T恤，上面印着抽象字母，胸前是一个不知名的卡通人物，然而那与她的年岁极不搭调的高耸与丰满却将卡通人物的头脸撑起，形成了一张浑然天成的3D效果图。下身是一条蓝色的牛仔短裤，露出来的白嫩如雪藕般的双腿浑圆修长，完美无瑕，优雅的伸展着，那一排如白玉珍珠的脚趾匀称的点缀在脚尖，勾人心魄。
她捧着一本《王维诗集笺注》，细细的读着，厚厚的诗集又翻开一页，有些泛黄的书页透着墨香，印着一首小诗，诗名「相思」。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女孩儿嘴角挂着浅笑，轻声的念着，只是青涩如她，却并不能明白为何一心向佛的王摩诘，竟也能写出如此脍炙人口儿女情长的好诗！
虽然不明白，但这并不能影响她对这首诗的喜爱啊，‘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多美的句子呵，女孩儿念着念着，眼睛悄悄的眯了起来，那眼角洋溢着小小的幸福，残月如钩，惹人心醉。
虽然心爱的人儿与自己隔着千山万水，鸿雁不至，但那种思念的味道又何尝不是甘之如饴呢？
女孩儿忽然把书一丢，趴在了床上，那胸前的饱满被压成一个不规则的形状，魅惑陡升，看得人血脉愤张。
“安好哥哥，你怎么还不回来啊，唔唔唔唔唔……”
女孩儿将脸埋在被子里发着小小的牢骚，不久又抬起头，望着那床头的小柜子上那张泛黄的照片，眼神幽怨，楚楚可怜。
照片只有两个小人儿，一男一女，两小无猜，那一丛丛火红的枫叶成了最美的背景。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正看着，一首旋律优美而又扣人心弦的铃声突兀的响起，女孩儿坐起来摸过手机一看，摁下了接听键：
“喂，男人婆，好久不见~”
男人婆。
似乎电话那头对这个纯贬无褒的称呼非常有意见，泼辣的声音不加掩饰的传了过来：
“南——皇——音！你要是还敢这么叫，我保证下次见面一定将你的34D给揉成36E！”
女孩儿听完下意识的看了看胸前，34D就已经显得有些硕大无朋，更何况平时走路时颤颤巍巍的，颇为不便，要是变成了36E，那还得了！
不过，万一安好哥哥喜欢大胸妹纸怎么办？
女孩儿突然想到，却又立马甩甩头，将这个让她有些羞涩的想法甩出脑海，小脸儿微微羞红。
“好了小蛮，别闹了哈，给我打电话什么事儿啊？”
电话那头听到女孩儿的问话，突然陷入了沉默，就在女孩儿以为出现什么变故的时候，电话那头又开腔了：
“南丫头，我跟你说，这件事非常严重，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听着那有些凝重的声音，女孩儿心里‘咯噔’一下，却实在弄不清楚状况。
“哎呀，快说啊，到底什么事儿？”
女孩儿嗔道，电话那头也不再卖关子，只说了一句话，女孩儿听完一愣神，沉默了片刻，然后挂断了电话，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哎呀呀呀，丫头啊，你这是怎么了撒？”
老人正悠闲的抽着烟枪，哼着小调，看到女孩儿的这幅表情，有些诧异的问。
“没怎么。”
女孩儿机械的回答，然后直直的走到老人身边，坐在了门槛儿上，老人一怔，然后坐了起来，皱着眉头说：
“难道是失恋了？这可是大事儿啊，跟张伯说说，我看是谁家的男娃子这么有眼无珠，欺负我们家的小皇音，我非要打他板子不可。”
“哎呀，不是啦。”
女孩儿脸红了红，反驳道，张伯老脸上的皱纹更深，干脆放下了烟枪，焦急的问：
“那到底是个啥子事哟？你跟张伯说撒，看把我给急的。”
“我……”女孩儿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苦兮兮的说道：“我要开学了。”
“咳咳咳……”
张伯一口气儿差点儿没喘上来，颤抖着用手指指着女孩儿，半天才理顺了气儿：
“就这事儿？学校不都是要开学吗？你担心个撒子哟！”
女孩儿听到张伯的话，小鼻子一抽一抽，满脸的担忧：
“怎么不担心？安好哥哥信上说不是要回来了吗？我去学校了安好哥哥见不到我怎么办？”
“安好那伢子要回来了？”张伯眉头不经意的一皱，但瞬间又恢复了常态，说道：“这不还有老头子我吗？你就安心的去上学，那伢子回来了我帮你看着。”
“你？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女孩儿不屑的一瞥。
“我……”
如果不是过了撒娇卖萌的年纪，张伯很想蹲在地上大哭。
太欺负人了！
“张伯，可不可以不上学啊？”
女孩儿小心翼翼的问。
“不行。”
“为什么不行啊？”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行。”
张伯大义凛然。
难道我会告诉你我跟村头的王寡妇约好了一起去看电影谈理想聊人生顺便数个星星？
“哼哼，不行就不行，小气的老头儿！”
女孩儿一甩马尾，气嘟嘟的冲进房间，进门的那一刻又回过头，望着那个悠闲的老头儿，咬牙切齿：
“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做饭，你自己解决。”
“啪！”
张伯的老脸顿时变得苦兮兮的，手中的大烟枪一下子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
…………
夏天的夜，总是来得很迟，直到晚上8、9点钟，天才完全暗了下来。
张伯躺在门边，一手拿着烟枪，一手揉着偶尔咕咕响的肚子，埋怨着女孩儿不懂得尊老爱幼。
“呲呲……”
突然传来一阵破空声，张伯眼神一凛，看道月光下一点寒光稍纵即逝，然后“砰”的一声，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
他偏过头一看，只见到旁边的木门上插着一把十分小巧的飞刀，还在轻轻颤动着，他将手伸过去稍稍用劲，那深入木里的飞刀便被他拔了下来，拿在手里打量。
只见得那飞刀浑身黝黑，拿在手里颇为沉重，似乎不是普通的金铁所铸，而刀身刻着一个线条扭曲颇为怪异的笑脸，以彰显它的与众不同。
“这小子……”
张伯呵呵一笑，拿着烟枪站起身来，然后背着手慢悠悠的往黑暗里走去……
这是一条离小院儿并不远的河，蛙声一片，使得本该万籁俱寂的夜变得有些喧嚣。张伯稍显佝偻的身影来到这里，便看到了一个人，那人面容有些模糊，影子被月光拖得老长老长。
“你来了。”
张伯走近了，走到那个身影的旁边站定，借着微弱的月光打量着，出声问道。
那是一个年岁并不大的男人，只是那男人身上有着与他年龄并不搭配的成熟气质。
男人听到张伯的话，偏过头望着他，咧嘴一笑，说道：
“恩，来了，这些年了，大伯还是如此的龙精虎猛啊。”
“你这小子还是满嘴屁话——你来就是为了奉承我这糟老头子？”
张伯眯着眼，戏谑的问，那男人尴尬的一笑，摸了摸头，说道：
“那个，南皇音……”
“你说丫头啊……”张伯把烟枪放进嘴里，咂吧一口：“别问我，问我也不会说。”
“……”
男人沉默，张伯幽幽说道：
“怎么着，那丫头天天念着她的安好哥哥，你难道不准备亲自去看看她？”
“现在……怕是不到时候吧。”
男人轻叹，张伯没有再出声，只是吧嗒吧嗒的抽着烟枪，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大伯，我的事儿你知道了？”
男人问，张伯微微颔首，说：
“知道了，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儿，我能不知道？”
说着，张伯又皱了皱眉，问道：
“后悔了？”
“没有。”男人苦笑一声，继续说道：“我只是想问问你，我现在该怎么做。”
“你不是自己有决定了吗？”
“是有决定，可我还是想问问你，俗话说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这不是请教您吗？”
男人腆着脸说，张伯一撇嘴，哼了一声：
“家有一老——我看上去很老吗？”
“啊，不老不老，绝对不老，您看上去就像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年轻得很呢。”
男人身上的成熟气质消失殆尽，脸上无比谄媚，张伯却视若不见，眼角一瞥，道：
“这样啊，既然不老，那就不是宝，你还请教我做什么？”
“……”
男人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那感觉充满着蛋蛋的忧伤。
“死老头子，老子低声下气来请教你，你装什么大尾巴狼？信不信我……”
男人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道，张伯却笑盈盈的望着他：
“你什么你？说啊。”
“我要去帝都宣扬，说你在南柽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施行******，不服从者全部咔擦，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男人一番话说得义愤填膺，张伯不懈的瞥了他一眼，说：
“你去啊，你觉得会有人信吗？退一万步讲，你现在回的了帝都？”
“我……”
男人瞬间就焉了，有些郁闷的挠挠头，然后一屁股坐在河边，望着一半黝黑一半又泛着月光的河面，不再言语，一老一少就这么陷入了沉默，在烟锅的烟丝将要燃尽的时候，张伯苍老的声音响起：
“你看过蜘蛛侠吗？”
“嗯？”
男人抬起头，有些诧异为何一向传统封建的老头子竟然会扯出这个问题。
“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没看过，我只是听别人说起过那里面的一句话。”
张伯将男人从地上扯起来，替他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衫，继续道：
“那句话是：一个人的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我很认可。”
男人听完轻叹一声，又低下头道：
“我没能力，也不想管那些让人头疼的事儿，我只想有事儿没事儿带着三两个狗腿子，调戏调戏良家妇女——真的，我厌倦了。”
“你不能厌倦。”
“为什么？”
“为什么……”
张伯眼神灼灼的看着他，说：
“因为你是他的儿子。”
男人沉默了片刻，慢慢的舒了一口气，轻轻的说：
“就因为我是他的儿子？”
“不错，就因为你是他的儿子，就因为你姓曹！”
张伯眼中有些沉痛，抽了一口烟，任烟雾在夜色中袅袅升起，然后继续说道：
“我华夏这么多年的安稳，并不像世人所说的那样，说我华夏国力强盛，力慑宵小——那都是表面，事实上这些年来，有无数别国的精英想渗透进来，或引诱或逼迫，想从内部腐蚀我华夏，但是偏偏有那么一批人，紧守着我华夏的国门，哪怕刀斧加身，犹死战不退，这才保得我华夏久盛不衰——你父亲也是其中的一员，是最优秀的一员！”
张伯说着，眼眶有些泛红，他望着远方无尽的黑夜，叹了一口气继续道：
“我知道你受了些委屈，也知道你恨那些鬼蜮伎俩，但那又如何？你曹莫敌死都不怕，还怕这些？军刀军刀，你既名‘军刀’，那为何不用你的刀，劈开这混沌，斩出一片朗朗乾坤？”
张伯说完转过头，盯着曹莫敌逐渐清明的眼睛，虎目圆睁。
曹莫敌突然笑了，一咧嘴，说：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我爹没来得及做的，我去做。”
张伯的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但并没有开口，只是用空闲的那只手，重重的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乌云来了又去，那一轮皎洁若隐若现，只有那嘈杂的蛙声绵延不绝。
张伯又吐出一大口烟雾，目光望向了远处，绵远而悠长。
“好了，莫敌，放手去干吧，或许你的前面就像这夜，漆黑一片，不知危夷，但你别忘了，总会有那月光漏出来的。”
男人望了望天穹，看了看那朦胧的月，嘴角一勾，转身而去：
“大伯放心吧，我可是曹莫敌，曹家的男人——对了，你有机会回帝都的话，让第一候那个老王八蛋把那句话改改。”
“哪句话？”
“生子当如曹莫敌——我不喜欢，平白无故低了一辈儿。”
“那你要什么？有爹当如曹莫敌？”
“我什么也不要，我就是我，天下无敌的曹莫敌……”
男人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肆意张扬，张伯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仰天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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