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片段之《布姆石》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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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桑默默地看着莫札帕左，似乎从莫札帕左的眼神里能看到自己一年前的样子，那时的他死死地坚信着“叫天天就应，叫地地就灵！”
西桑今年三十三岁，在西藏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小半辈子，而立之年却没有结婚生子，阿妈说他不务正业，每天就知道喝大酒吃大肉，但西桑却总是默不作声，他喜欢一个人走到大山里向着远方大喊，然后闭眼享受一层一层的回音，因为小时侯听爷爷说，喊声会让大山把自己的爱和梦想传递到远方，那边的人会听得见，虽然西桑不知道这远方究竟有多远。
阿玛拉说得对，西桑喜欢喝酒，在别人眼里他总是一副酩酊大醉的样子，但西桑却不这么认为，他说酒会让自己充满力量，才有勇气去战斗和爱，他说自己总有一天会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回来讲给阿玛拉听。
莫扎帕佐，是他的牛。
一年前的一个下午，西桑牵着莫扎帕佐在河边晒太阳，突然一个影子遮住了自己的脸，他站起来抖抖自己的长发，拍了拍自己黝黑的脸颊，这时才看清，原来是一个女子。
这女子显然就是来自西桑脑海中的那个“外面的世界”，她穿着一件白色的体恤衫，黑色的长筒裤，穿着一双西桑从没见过的登山鞋，一头简单的短发和西桑的胡子拉碴形成了鲜明了映衬。
女孩叫伊儿，小西桑三岁，是南京一所音乐学校的老师，专业是中音，趁着假期一个人来到西藏呼吸一下陌生的空气，临行前举家反对，老妈说老实巴交的一丫头片子，从小没出过远门，这次孤身一人去西藏怎么可以，更何况，伊儿有致命伤——路痴。
伊儿犹豫很久才下定决心，这次一定出去走走，而且是一个人。她按照自己设计的路线走到了这里，最后现实告诉了她一个道理：老妈说得对，她真迷路了。
西桑说这几天我带你走吧，直到你离开，伊儿笑笑，说好。
谁会拒绝一个免费的导游呢。
伊儿很喜欢莫扎帕佐，她眨着眼睛问西桑这头牛的名字，西桑说莫扎帕佐，是汉语里“车站”的意思。伊儿很不解，为什么要叫车站呢。
“我从未离开过这里，大山里的人想走出去很难，我们没有车子，所以也没有车站。”
“你想走出去？”
“是，很想。”
“难道看到了车站，你就认为自己能走出去？”伊儿为西桑的单纯微微一笑。
“能！”西桑黝黑的脸庞突然变得亮起来。
后来西桑告诉伊儿，莫扎帕佐是自己家里养的牛群中最健壮的一个，西桑朋友不多，这头牛就成了他朝夕相伴的人，就像情人。
西桑把伊儿带到大山里，他把自己的领口解开，这吓坏了伊儿。西桑哈哈大笑，然后对着山头发出了一声大喊“哦——呦——”
伊儿似乎还有些许惊魂未定，西桑笑着说这大山有灵性，能让人忘掉烦恼和忧伤。
“不信，你像我这样，大喊一声！”
伊儿这才明白，但轻轻摇了摇头，华东江水旁女性的温婉和矜持让她只能笑笑，自己离开家乡已经是一个天大的荒唐，又怎会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如此放纵。
西桑突然抓起伊儿的手，举了起来，说：“来，我先喊，你学我！哦——呦——”
伊儿似乎有些动摇，喉咙里微微发出了一丝声响。
“来，大点声！哦——呦——”西桑这次的声音比刚才还大。
“哦——呦——”伊儿学着西桑的样子，算是使劲喊了一声。
“再大一点！”西桑几乎是在命令。
伊儿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这次她使劲了气力喊了一声“哦——呦——”
“哦——呦——”西桑也喊了起来，两个人终于就这样在这大山了毫不保留地呐喊，比着谁的声音更大一些，伊儿最后笑得直不起了腰，她一股脑地坐在了地上，这是她三十年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笑到肚子都抽筋了。
西桑说这大山能让自己的梦想都实现，你有梦想吗？
伊儿说当然有，自己的梦想就是嫁一个好老公，相夫教子，然后在学校里教出哪怕一个出类拔萃的学生。
“你呢？”伊儿捋了捋自己耳边的头发。
“我？我说过了，就是牵着莫扎帕佐走出这大山”
伊儿盯着西桑，转而又望向了山的远方。
第三天的早晨伊儿说要去看看草原，西桑牵过莫扎帕佐让伊儿骑在背上，自己牵着绳子在前边走。
“你能教我藏语吗？”伊儿试探地轻声说。
西桑转回头阳光地一笑，说“休巴德勒！”
“什么？”
“就是早晨好的意思！”
伊儿在嘴里偷偷学了起来。
“谢谢就是突及其，再见叫卡里沛，如果问你好吗那可就长了，应该说如索得波饮拜，这个不好学”西桑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他遇到伊儿之后开始变得爱说起来。
“你最爱吃什么菜？”西桑说着说着突然转回身问牛背上的伊儿。
“啊？什么？”伊儿还沉浸在刚才的“偷学”中。
“我最爱吃粉蒸肉，家里人都说我，一个女孩爱吃肉，太丢人了！”
西桑哈哈大笑，说粉蒸肉就叫“趴虾啷醉”。
“趴虾啷醉”伊儿又在嘴里嘟囔着，突然用双手拢在嘴边冲着远处的草原大喊“我要吃趴虾啷醉——”，然后两人笑作一团，西桑也喊了起来“我也爱吃趴虾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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