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不期而遇
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若风不止一次的自问。
端着自家出产的小岘春泡的茶，望着三叉竹叶形的茶叶在水中优雅地沉浮。
才刚端上来，本应是温热的，却因心的恍惚而觉得寒冷。
今日，父亲忽然交给他一个任务。就在东角楼大街的另一头，自云山庄遥远的对门，莫府，订了一批小岘春。
“等会儿你给送去，回来了也该去拜访一下，到底是世家。”
这是他的说辞，已经不想去探究他的居心。若风本想一口拒绝，因为，在三年前走的时候就下定决心，自此以后，要封闭自己的心。
然而，她中毒的消息却像慢性毒药般侵蚀着他的决心。
“好，我去。”只弹指间，他就作出决定，他得去打探一下消息。在外的几年，自己真的完全“与世隔绝”般，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她的消息，自以为已经看开，却在得知她消息的一瞬间破功。
于是，他坐在了这里，这个从小就来惯的莫府。前厅完全没变，一向慈爱的莫姨似乎也没变，坐在首座，满目慈祥的望着他。
只是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刚看到他时闪过脸的是什么表情，歉疚？尴尬？她完全没想到吧，自己还会来他们家。若风自嘲地想。
“风儿……”徐熙凤坐在那儿，不知道讲什么好，当初，他们三家联手……没想到今日他会突然来访，顿觉失措。
“莫姨，”若风给她台阶下，“今日除了来送茶，小侄也是来探望莫叔莫姨的，听说莫叔病了……”
“唉，是啊！”说起莫师臣徐熙凤就有话讲了，“病了数月，还不见好。”
“我在西夏认识了一个大夫，下次把他引荐给莫叔看看，也许他有法子。”李元对医药颇有研究，与中原医术也稍有区别，算是个大夫吧，也许对莫叔的病有帮助。
“如此甚好。”徐熙凤接了这一句，气氛又凝滞起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莫姨，莫叔病了许久，……她，有来看过吗？”挣扎半日，那个称呼始终叫不出口：苏大少奶奶。
“哦，她啊……”徐熙凤当然知道他讲的是谁，只是有点惊诧，他居然这样就问出口了，“她，来看过了，不过她一向很忙，很少回来……”
“夫人夫人！”正说着，外面奔进来一个仆人，从大门跑到前厅已经气喘嘘嘘，“小姐、小姐回来啦！”
两个人同时站起身，复又坐下。心思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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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用进去？”禁嘴令解除，经过一月精心又专心的调养，苏幕遮嗓音倒似乎比以前更好一点，可以微微用到声带。
“不用啦，你就先带着儿子回去，我怕家里已经闹翻天了，我只是回家去看看爸爸妈妈。”宝儿掀帘下车。她一直不知道家里其实有人管着，虽然管得并不怎么样……当初只是给爸妈稍了个口信一切均安，现在回来了得先去报个真正的平安。
“那我也在这里等你，我们一起回去。”摊开来相处一月，什么是爸爸妈妈倒是知道了，苏幕遮只是有点担心，现在要考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听二哥来报，余若风回来了……让宝儿一个人留在城里，更不放心。
“婆婆妈妈什么？不就是回个娘家，你现在是‘危险人物’，少出现为妙。”宝儿才不甩苏幕遮的，大步流星朝莫府走去。
门房照例夸张地跑去报信。来了几次，门路倒也熟了，宝儿就自己一个人朝前厅走去。
拐个弯，正对着前厅门，宝儿就看到徐熙凤已经站在门口了，一阵兴奋。
小跑过去，冲进大厅，宝儿整个人溺进徐熙凤怀里。
“娘！我回来了！”语调撒娇，动作娇柔，在妈妈面前，宝儿一向就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你跑哪儿去了？也不说清楚，说消失就消失，说出现就出现……”徐熙凤搂住宝儿，已经习惯了她突来的变化。
“这不是回来了嘛！”宝儿抬起脸，审视这一月多不见的母亲，“娘你瘦了……爹怎么样？”
“你爹啊……还是老样子啊！”
“我认识个还不错的庸医，改天把他带来，说不定治得好爹的病。”宝儿说的自然是东方宏。这一个月，他差点被宝儿搞崩溃，宝儿整天在他耳边教训他：
“你啊你啊，你虽说算不上个神医，可好歹也够格给人治病，怎么对你四哥你就没辙？”
“你到底是不是他弟弟啊？你到底有没有在想办法啊？？”
“你说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几岁了？整天在那里耍宝，放我们那儿去准把人恶心死……也不用去了，现在就把我恶心死了……”
……
宝儿的话忽然让徐熙凤想起刚才还说要为莫师臣引荐大夫的若风……马上回头。他，还坐在那儿。
忽然见她转头，宝儿狐疑，顺着徐熙凤的视线抬眼望去，这才惊觉居然有外人在，顿觉很糗！
“娘有客人啊！这是谁帮我介绍一下？”这个人眼生，宝儿在生意场上也算熟了，却从没看到过这个年轻人。但他的眼神，是那样殷切，仿佛有许多话要讲……
才刚讲完这句话，忽然见到那年轻人满面苍白起来，僵坐在那里，平放在两边的双手拳头紧握，也是死白死白……眼睛更是不可思议地直盯着宝儿……
这是谁？？她居然问他是谁？！
这无疑如同一支冷箭射进若风的心里。
刚开始听到她来的消息，心里又是放松又是紧张。今天，总是来对了，老天总是眷顾他的吧……而三年未见，内心惶惶，只能一直坐在红木椅上。她看到他，会怎样……紧紧盯着她的倩影飞过来……现在的她，绾着少妇髻，比以前成熟许多……
她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但只一恍神间，她却已望向他，开口的第一句，却是这样的话……
太过震惊，若风紧紧盯着宝儿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点什么，她，怎么会忘了他……然而，那清澈的眼眸里，除了坦然与真诚，其它竟一丝不见……
“你怎么了？”看到他脸色忽然煞白，神情那样痛苦，宝儿以为是什么病犯了，朝他走去。
“你……你不记得我了？……”艰难的，若风嘴里吐出这句话。她有如此恨他吗？恨到忘记他……
“……”他的话让宝儿警觉，顿时傻住。完了，看来这是前宝儿认识的人……怎么办……
“宝儿，你怎么了？”后面的徐熙凤也感到异常奇怪，当初是这样的坚决，要不是……怎么现在看到他……
不等宝儿回答，她的表情说明了一切。若风痛苦地闭了下眼睛。
气氛有点诡异。这男的那一副什么表情啊？弃男？
灵光一闪。
不会吧……旧情人……
惨了……
宝儿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站在那里。看起来她那句话伤了这大好青年的心……其实，这人长得也挺俊的哩……
“妈咪娘！”天外飞来一声叫，解救了胡思乱想中的宝儿。
要说这牢笼一月最大的成就，就是硬教儿子改叫她妈咪。既然摊开来讲了，宝儿当然要过她自己的日子，首先就是教儿子叫妈咪，在这古代，宝儿只能靠自己找出一点点现代的气息来。当不懈努力下儿子叫出第一声妈咪时，宝儿甚至激动得哭起来。
虽然，儿子怎么也改不过来，总是叫“妈咪娘”……
转头，就看到苏幕遮抱着儿子正从外走来。
“妈咪娘！”叮叮看到宝儿望过来更是兴奋得直想扑过来，现在他的脚伤只要再调养一下就会完全康复。
儿子就是可爱，知道妈咪遇难，特地来解救她！
“怎么又来了？”迎过去，接过儿子，宝儿责备的眼神看向苏幕遮。
“都到门口了总应该来看一下岳父岳母。”理由很充分。而事实是，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听到门房的谈话，知道余若风居然在里面……
“岳母大人好。”苏幕遮向徐熙凤有礼地作揖问好，这还是他回来以后第一次拜访莫府。
……
眼前的一幕令若风痛不欲生。三个人偎在一起，一切这样自然……一家三口……也是，都三年了，怎么可能还没生孩子……
“余二少爷也在……”苏幕遮向已呆愣住的若风打招呼。对他，他还是有防备的。
是啊，现在的自己，仅仅是“余二少爷”……
“苏庄主好。”慢慢恢复镇静，若风隐忍着，僵硬地站起身，作了个揖。
“女婿也来了，那今天就在这儿吃了饭再走。风儿，你也不用这么早回去。”话虽这么说，其实徐熙凤心理倒是拼命想：不要答应可千万不要答应……
“不用了莫姨，我下午还有事，得先走了。”怎么还呆得下去，若风马上告辞，急步离去。
其他三个人同时松了口气：走了好……
掠过宝儿时，若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看得宝儿心虚不已，他眼里的伤痛一下子灼烫了她的眼睛。
毅然决然地往前走。
也许，他真的应该听他的劝……
如果那样，可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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