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二天，闻人安处理完一天的事情，还顺便去看了几户家人在南诏攻城的那一场战争中战死的家庭。吃完晚饭，已是黄昏。夕阳如同西洋油画中那般，浓烟而硕大，将大地上所有的一切都染成令人迷醉的橘黄。闻人安在院中复习着以前学会的擒拿格斗，忽然想起了木灵儿的话。
“明天晚上，有人会来杀你。”
疑云伴随着阳光覆盖着闻人安。昨天的明天，那岂不是就是今天？闻人安看了看周围，云清就站在不远处，抱着双臂倚在墙上，院门口的士兵增添为了四个，都警惕地拿着手中的武器。
自从昨天晚上的事情发生后，云清惭愧之余也更加认真警惕，守院的士兵也从两个增加到了四个。一阵风吹过，院中的那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大树枝叶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有零落的不知道是什么鸟的叫声突兀响起又突然停歇。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直到入夜，一切都非常平静。一点都没有月黑风高杀人夜的感觉。相反，这样的夜晚适合睡觉，兴致好一点还可以对月饮酒。不过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暴风雨到来之前一般都是平静的。
所以，当那几个黑衣人来的时候，闻人安，以及早就被闻人安提前告知的云清，都一点都不惊讶。
还不等他们解决院门口的那四个士兵，埋伏在大树上的云清就纵身跃了下去，寒光过处鲜血喷溅。等闻人安打着哈欠推开门的时候，城主府的人已经拿着刀举着火把将那三个黑衣人团团围住，在地上是他们的三个同伴的尸体。
“不错嘛，解决掉一半了。”
闻人安站在台阶上，衣冠整齐，目光掠过拿着火把的城主府府兵们，看向那被围在中间的三个人。三个人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脸上带着狰狞的鬼面具，身材瘦小。
“是谁指使你们的？”
闻人安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三个人。刺客看见闻人安，眼神一亮，却被团团围住不得移动，云清更是站在闻人安的方向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他们毫不怀疑只要再向前一步云清就会像毫不犹豫地对他们挥剑。
三个人都不说话。闻人安皱了皱眉，对云清道：“杀了吧。”
刺客似乎没有想到闻人安会那么果断，居然连一点留下活口拷问的意思都没有，愣了一愣。就那么一愣，云清已经挥剑刺了过去，府兵们得了命令也纷纷开始攻击。可怜的刺客只看见闻人安的房门“嘭”地一声关上了，紧接着还熄了灯。
第二天早上，云清的消息就送到了闻人安那里。一方面是由于他那神奇的情报来源，另一方面是由于木灵儿在南诏实在是非常有名。
根据云清查到的消息，木灵儿是传说中的南诏第一美人，同时也是一个在南诏排名非常高的杀手。在南诏这种巫蛊盛行的地方，一个杀手如果不会点相关的本事是绝对混不下去的。比如说，那天晚上云清看到的那个将他引走的布偶，就是木灵儿的把戏。
据传，木灵儿原本是南诏木氏家族的小姐。木氏家族在十二年前被灭，木灵儿也随之失踪。人人都道这个当时年仅六岁的小姐肯定是死了，三年前，木灵儿却忽然出现，还一出手就将南诏边境上的一窝土匪给端了。
没错，是一个人。
容貌美艳，身手恐怖，行踪神秘，来无影去无踪，放在武侠电视剧里就是个顶尖高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那种，而且一般都是反派。
闻人安用右手撑着下巴，左手把玩着一个杯子，听着云清汇报。云清汇报完之后，闻人安“嗯”了一声，然后问：“昨天晚上那几个人的尸体，你怎么处置了？”
“小人派人去乱葬岗埋了。在埋之前，小人检查了他们的尸体，在他们的左脚脚踝上，都有一个奇怪的刺青，小人摹下来了。请看。”
说着，云清掏出一张白纸，展开，白纸上的一个怪异的花纹便显露了出来。闻人安拿过白纸，在阳光下细细研究。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怪物，虎头，豹身，蛇尾，鹰爪，周围还有一些从来没有见过的花纹。看上去像是一个图腾。
“你以前有没有见过这个刺青？”
云清摇了摇头，“没有。但看这个样子，像是南诏的风格。”
“南诏……”闻人安轻轻念着这两个字。在这个时空，南诏算是她比较熟悉的一个国名。但是这一个政权，和她穿越前所知道的南诏，似乎又不同。
“知道了。对了，今天晚上你不用来我门口站着了，你也累了，回去睡觉吧。”
夜色降临，木灵儿果然如期而至。这回，闻人安的房门大开，院门口站岗的士兵也被她遣走了。
闻人安算了算时间，“和你上次来的时间一模一样。你还真是准时。”
木灵儿的笑容依然如妖如魅，“你知道我今天会来？”
闻人安面无表情，“猜的。”
木灵儿拢了拢头发，袅袅婷婷走到椅子处坐下，十分自然，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闻人安关上门，回头扫视了她一遍，“你如果要留在我身边，这形象得改一改。”
木灵儿伸出手，红色的指甲一下一下轻轻扣着桌面，“你想通了？”
“你既然都敢来当我的护卫，我有什么不敢收的。”
虽然就你这样子，走在街上回头率百分之两百。闻人安严肃地思考，要不要帮木灵儿弄个面具。
“不错，”木灵儿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站起身来，“那么今后，我就听你吩咐了。主人。”
不出闻人安所料，第二天当云清看到闻人安的房间里走出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时，差点把下巴掉地上。
“介绍一下，我的新护卫，木灵儿。云清，帮我弄一套衣服，最好是深一点的颜色，比较通用的侍卫服的款式你应该比我熟悉。另外，帮我找一个面具。”
后面出来的闻人安看着云清一脸“你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事”的表情，懒懒吩咐道。木灵儿靠在门上，看着云清离去的背影，笑道：“那天没仔细看，你这没用的手下长得倒不错。刚才我看着他的样子，像是快要流鼻血了。”
闻人安看了木灵儿一眼，淡淡道：“拉拉衣服，肩垮了。”
又过了一些日子，一天，云清外出了一趟，回来时送了一封信给闻人安。
彼时闻人安正在教木灵儿下棋。那身侍卫服穿在木灵儿身上，好歹让她整个人看上去不再那么像来到人间勾引男人吸取精气的狐妖了，还将她整个人衬托出了几分英气。没有任何花纹的白色面具遮去了半张脸，只露出弧线完美的下巴，鲜艳的唇和一小部分鼻子，不过起码不会基本每个人看到她都一副丢了魂的样子了。墨发用黑色缎带束在脑后，束得比较随意，很符合她的风格。
闻人安拆开信，那映入眼帘的笔力刚劲的潇洒字迹一看就是出自德清王的手。德清王的文采很好，然而闻人安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大致内容上。
信的大致内容是，甄昀又升官了，升成了从四品下中大夫，直接调到了中央，原因是在闻人安在锦城当副将的时候，鄢城那边旱灾，甄昀作为城主处理得非常好，这两天已经一切恢复正常了。过两天德清王会来视察锦城的情况，小皇帝特别施恩允许甄昀放几天假跟着来。
看到信的内容，闻人安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挑起了一丝笑容，连她自己也未曾发觉。木灵儿饶有兴趣地撑着下巴望着她，“怎么，你的心上人写信给你？”
“滚。”闻人安将信收起来，转身吩咐云清准备相关的事宜。云清不知道闻人安是女儿身，并没有在意木灵儿的话。
吩咐完后，云清转身去安排。木灵儿微微偏头，笑的狡黠像一只小狐狸。“你看看你自己的表情，像个新婚的小媳妇似的。真是一脸幸福。”
闻人安知道她是在调侃自己，懒得理她，木灵儿却不知什么时候起身来到了闻人安身边，一把从闻人安手中抽出信纸，“让我看看，小媳妇的心上人是何许人也。”
木灵儿身手敏捷，闻人安措不及防，信纸被她抽走。闻人安也懒得去抢回来，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她要看就看。果然，木灵儿看完之后一脸失望，“嘁，我还以为是什么情书之类的。”
少女你想得很是太美好了，我活了十多年就没见过情书长什么样。
木灵儿又回到石凳上，一只手杵着下巴，另一只手执了一颗子敲着棋盘，“这楚策和甄昀是谁？没听说过。”
“楚策是朝中的一个王爷，对我有知遇之恩；甄昀是我一个朋友，对我有救命之恩。”
闻人安见木灵儿也没有继续学下去的意思了，慢慢收着棋子。德清王在一般情况下待人谦逊，没什么王爷的架子，一般情况下和闻人安通信都是直接用名字自称。
木灵儿看着闻人安收棋子，感叹了一句：“对你有恩的人真多。”
“多吗？”闻人安并不觉得。
木灵儿点点头，“你们中原人就是麻烦，恩就是恩，还分什么这样恩那样恩的。”
闻人安没有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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